第八章

地暖蒸腾出松木的暖香，雪在落地窗外无声堆积。顾仡蓝陷在沙发里，受伤的腿架在于珺卿膝头。纱布揭开时，缝合线在皮肤上绷出浅红的印，像道未愈的誓言。

"比昨天好些。"于珺卿的棉签蘸着药膏，避开边缘泛青的淤肿。消毒水的气味里，他指尖的温度是唯一的镇痛剂。

顾仡蓝的视线缠在于珺卿低垂的睫毛上，"林薇早上送文件，看见你在厨房煮粥。"他忽然伸手碰了碰对方领口里的银链——链坠是半枚铂金戒圈，内壁刻着"G"。

"煮糊了。"于珺卿剪断新纱布，打结时指节擦过顾仡蓝小腿内侧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并购战留下的枪伤，如今被新的伤痕覆盖。

窗外雪光漫进客厅，顾仡蓝忽然说："游轮上我以为要死了。"他抓起于珺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想的是书房抽屉第三格。"

于珺卿的掌心下，心跳平稳地震颤。他想起那个伪装成暖气开关的卫星通讯器，边缘被顾仡蓝摩挲得发亮。"为什么是第三格？"

"那年冬天你重感冒。"顾仡蓝的拇指蹭过他无名指根，"非要在书房工作，我藏了三盒退热贴。"他声音低下去，"你烧糊涂了还抱着我说冷..."

雪粒敲打玻璃，于珺卿的耳尖在碎发下泛红。他抽回手去拿药箱，金属搭扣"啪"地弹开，露出底层丝绒衬垫上的两管药膏——一管消炎，一管祛疤。

夜里风雪更盛。于珺卿被腰间收紧的手臂惊醒。顾仡蓝的额头抵着他后颈，呼吸灼热。"做噩梦了？"于珺卿翻身，暗夜里对上那双睁着的眼睛。

"梦到船在沉。"顾仡蓝的掌心贴住他脊椎，像确认锚点，"海水灌进来的时候，听见你在喊我全名。"

于珺卿的手探进他汗湿的后背，"顾仡蓝。"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要听多少次？"

顾仡蓝闷笑，鼻尖蹭过他锁骨。黑暗中窸窣声响起，于珺卿的手突然被抓住。"别碰伤口。"顾仡蓝咬他指尖，"换个地方疼我。"

“还疼吗？”

"早不疼了。"顾仡蓝去扯他睡裤腰带，被一巴掌拍开。

冰凉的膏体抹上伤口，顾仡蓝抽了口气。于珺卿的指尖打着圈揉按，从狰狞的缝合线到边缘泛红的皮肤。"游艇俱乐部的戒指..."顾仡蓝忽然抓住他手腕，"为什么选莫比乌斯环？"

"没有尽头。"于珺卿俯身吹了吹涂药的部位，"就像你惹麻烦的本事。"

……

不可言说的夜晚……

床头柜的戒指盒被撞落，两枚银环滚进阴影里，内圈的"Y♾G"沾上彼此体温。

后半夜雪停了。顾仡蓝趴在枕头上昏睡，受伤的腿被于珺卿用软枕垫高。客厅传来细微声响，他睁眼看见厨房的暖光。

流理台前，于珺卿正盯着沸腾的锅皱眉。睡袍带子松垮系着，后颈还留着新鲜吻痕。顾仡蓝拄着拐杖蹭过去，下巴搁在他肩头："于总亲自下毒？"

"醒酒汤。"于珺卿拍开他摸向锅盖的手，"你昨天偷喝了我半瓶山崎。"

白雾蒸腾中，顾仡蓝突然说："巴黎公寓的钥匙在戒指盒夹层。"他感受到于珺卿背肌的瞬间紧绷，"露台种了你喜欢的铃兰，虽然被我养死了一半。"

汤勺磕在锅沿，于珺卿关了火。转身时顾仡蓝的吻落在他眼皮上，"跟我去复健？"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医生说法国的水疗..."

"珺临下季度要并购瑞士银行。"于珺卿舀起一勺汤吹气。

顾仡蓝的笑僵在嘴角。

"所以。"于珺卿将汤勺塞进他手里，"复健中心最好离苏黎世近点。"

晨光穿透云层时，两人挤在沙发里喝汤。电视播报早间财经，蓝海集团与珺临国际的LOGO并列在收购案头条。于珺卿的脚踝蹭着顾仡蓝的小腿，戒圈在晨光里缠出永恒的光弧。

窗外积雪坠落枝头，像一场无声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