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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胶囊

云谁思之

十月的最后一场雨过后,校园里的梧桐树仿佛一夜之间被点燃,金黄色的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前,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陈一楠穿着深蓝色运动服,正在和队友进行羽毛球对抗训练。他的每一次跃起都像慢动作一样在我眼中定格,球拍击中羽毛球的瞬间,白羽划破空气的轨迹清晰可见。

"看入迷了?"林小满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下巴搁在我肩膀上,"陈一楠这周第三次主动找你讨论物理题了吧?"

我的耳根一热,收回目光:"只是...学习小组而已。"

"得了吧。"她促狭地眨眨眼,"全班都看出来你们俩不对劲。王婷说看见你们放学一起走,你还给他带了自制饼干?"

那盒蔓越莓饼干是我熬夜做的,形状特意切成了羽毛球拍的样子。陈一楠接过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当场就尝了一块,嘴角沾着饼干屑说"比便利店卖的好吃十倍"。这个画面在我脑海中回放了不下百遍,但现在被林小满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我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是...那是谢礼。"我结结巴巴地解释,"他帮我整理了物理笔记。"

"哦~"林小满拖长音调,"那他送你回家也是谢礼?帮你拎书包也是谢礼?体育课给你买运动饮料也是谢礼?"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确实,自从那次高烧事件后,陈一楠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会在课间自然地走到我座位旁讨论题目,放学时"恰好"同路,甚至在校图书馆帮我预留靠窗的座位——那个位置阳光最好,能看见整个操场。

"他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高冷。"林小满突然正色道,"只是...我听说他家里管得很严。他爸爸是退伍军人,希望他考警校,继承父业。"

我的心猛地一沉。警校?那意味着他可能会留在省内,而我一直梦想着去南方的大学读文学。这个从未想过的现实问题突然横亘在眼前,像一堵看不见的墙。

"沈若!林小满!"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班会要开始了,快回教室!"

今天的班会是讨论"时间胶囊"活动。高三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密封容器,装入同学们想对未来的自己说的话,毕业典礼那天再一起打开。

"可以放任何东西。"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书信、照片、小物件,只要放得下。周五下午统一埋在校史馆后面的空地上。"

同学们兴奋地讨论起来,只有我盯着窗外发呆。陈一楠的训练似乎结束了,他正仰头喝着矿泉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阳光穿过他手中的塑料瓶,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光斑。

"想好放什么了吗?"

这个声音近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陈一楠不知何时回到了教室,就站在我身后,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一滴汗水从他发梢滑落,正好掉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晕开了刚写下的"警校"两个字。

"还没想好。"我慌忙合上笔记本,"你呢?"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神秘地晃了晃:"秘密。不过..."他压低声音,"如果你告诉我你放什么,我就告诉你我的。"

这个幼稚的交换条件让我心跳加速。他的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琥珀色,像是阳光穿透蜂蜜时的颜色。我注意到他的右眼下方有一颗极小的痣,平时被眼镜框挡着看不清楚。

"成交。"我听见自己说。

班会结束后是物理课。张老师宣布下周要举行期中考试时,全班发出一阵哀嚎。我下意识地看向陈一楠,他正转着笔,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头对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放学时,天空又阴沉下来。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对折的纸——那是我昨晚写的信,标题是《致毕业时的沈若》,但内容几乎全是对陈一楠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还没走?"

陈一楠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他弯腰捡起来,我屏住呼吸,生怕他当场打开看。但他只是轻轻拂去纸上的灰尘,递还给我。

"你的时间胶囊物品?"他问。

我点点头,把信纸小心地夹进书本里:"你呢?真的不告诉我?"

他神秘地笑了笑,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纸条:"只给你看一点点。"

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串数字:E119°15',N26°05'。

"坐标?"我困惑地问。

"嗯,一个...特别的地方。"他迅速把纸条收回,"等毕业那天你就知道了。"

我们并肩走出教学楼,秋风吹落一片梧桐叶,正好落在他肩上。我想伸手拂去,却被他突然的提问打断:

"你想考哪所大学?"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南方的那所重点大学一直是我的梦想,但现在,这个答案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我...还没想好。"我含糊其辞,"可能是...南大?你呢?"

"我爸希望我上省警校。"他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但我想去厦门大学。"

"厦门?"我惊讶地停下脚步,"为什么?"

"海。"他简短地回答,目光投向远处,"我想每天都能看见海。"

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又如此震撼。在我心中那个完美但模糊的陈一楠形象,此刻又添了一笔生动的色彩——他喜欢海。这个事实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瞬间晕染开无数可能性。

雨点开始零星落下。陈一楠从书包里掏出折叠伞——正是之前借给我的那把黑色雨伞。他熟练地撑开,示意我靠近些。

"你带伞了?"我惊讶地问。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他耸耸肩,"习惯了。"

我们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他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但他坚持把伞往我这边倾斜。

"陈一楠。"我突然鼓起勇气,"如果...如果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

"你会记得我吗?"他接过我的话,声音低沉而温柔。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我们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注视着我,目光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会。"我轻声回答,"我会记得你借我的伞,记得你帮我整理的笔记,记得你妈妈煮的姜茶..."

"我也会。"他打断我,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会记得你散文里描写过的每一片梧桐叶,记得你物理笔记上细心的批注,记得你做的羽毛球拍形状的饼干。"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读过我的散文——那些藏在字里行间不敢明言的感情,他是否也一一察觉?

雨势突然变大,我们不得不小跑起来。转过街角时,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水花,陈一楠迅速侧身挡在我前面,污水溅在他的裤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没事吧?"他低头检查我的校服。

"你才是..."我指着他的裤子,"都湿了。"

"没关系。"他笑了笑,"反正快到家了。"

我们在岔路口停下,雨幕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明天见。"他挥挥手,转身走进雨中。

"等等!"我喊住他,"你的伞..."

"你用吧。"他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明天记得还给我!"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封写给未来自己的信放在书桌上。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催促。我翻开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今天我知道了三个关于陈一楠的新事实:一、他喜欢海;二、他想去厦门大学;三、他记得我散文里的细节。这三个事实像三颗星星,在我心中连成一个全新的星座。"

写完后,我盯着那封即将被放入时间胶囊的信看了很久,突然决定重写。原来的那封太悲观了,满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感情的惶恐。而现在,我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

新信的开头是这样的:"亲爱的毕业后的沈若: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希望你已经勇敢地表白过,不管结果如何。因为今天,在雨中共享一把伞的时刻,我几乎确信他也喜欢我..."

周五下午,全班聚集在校史馆后面的空地上。李老师拿着铁锹,正在挖一个深坑。同学们轮流上前,把自己的"时间胶囊"物品放入一个巨大的不锈钢容器中。

"记住,"李老师说,"这些东西要等到毕业那天才能打开。现在放进去的不仅是物品,更是你们对未来的期许。"

林小满放了一张她和暗恋学长的合影;班长放了一枚象棋棋子,象征他的棋手梦想;轮到陈一楠时,他神秘地冲我眨眨眼,放入那个写着坐标的信封。

我最后一个走上前,把重新写的信放入容器。信封上除了"致沈若"三个字,还画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那是从他数学笔记上临摹下来的图案。

"封箱!"李老师宣布,将不锈钢容器的盖子牢牢拧紧,然后缓缓放入土坑中。

填土时,陈一楠站在我身边,我们的手臂偶尔相碰,却都没有移开。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突然想起散文中写过的一句话:"有些秘密适合埋在土里,等到合适的季节,自然会生根发芽。"

放学后,我们又一次同路。秋日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的距离比昨天近了些。

"沈若。"他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毕业后我们真的去了不同的城市..."

"我们会保持联系吗?"我接过他的话。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夕阳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眼中的琥珀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不止是保持联系。"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去看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来看我。厦门的海...应该比散文里描写的还要美。"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这一刻,所有的疑虑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刻,我们站在同一片夕阳下,分享着同一个关于海的梦想。

"好。"我听见自己说,"一言为定。"

他伸出小拇指,我毫不犹豫地勾住。这个幼稚的拉钩动作,却比任何正式的承诺都更让我心动。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紧紧缠绕着我的,像是许下一个无声的誓言。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回放他说"不止是保持联系"时的表情。那种坚定和温柔,是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或许林小满错了,或许那个被认为"瓶盖焊死"的玻璃瓶,已经开始悄悄松动。

当晚的日记里,我写下这样一段话:"今天我们把秘密埋在了地下。但有些感情,已经破土而出,向着阳光伸展。毕业那天,当时间胶囊打开时,我希望我们能笑着读出彼此的心事,就像读一封迟到已久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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