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废弃地铁线，在芝加哥另一个混乱城区边缘，一间用现金交易，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的廉价汽车旅馆房间里。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城市的霓虹和喧嚣，房间里弥漫着劣质香烟，廉价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台同样老旧、但经过了重重物理隔离和加密处理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幽蓝冷光。
我坐在桌前，身上的血腥味和地下隧道的恶臭还未散去，手心因为紧握那枚U盘太久而微微发烫。它现在安静地躺在桌面上，黑色的哑光外壳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犹豫了很久，楚子航的出现，他的目的，和这枚U盘本身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危险，但“观察者”没有回应。卡塞尔学院的通缉令依旧高悬，我需要信息，需要任何可能的突破口，哪怕它来自最危险的敌人。
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拿起U盘，将它插入了电脑侧面的USB接口。
屏幕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窗口弹了出来，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楚子航没给。
我皱紧眉头，尝试了几个最不可能的选项：E-001, Void, Cassell，全部错误。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指尖鬼使神差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个名字，一个早已被这个世界抹去的名字。
回车键按下。
屏幕中央，沙漏旋转，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一秒，两秒。
沙漏消失。
黑色的窗口如同幕布般无声滑开。一份标注着最高级别加密符号的档案，带着冰冷的压迫感，占据了整个屏幕。
【高危目标档案】
代号：零号
姓名：雷娜塔·叶夫根尼娅·契切林
年龄：约20岁
威胁等级：SS
核心危险源：失控高危言灵——‘镜瞳’， ‘镜瞳’能力已失控变异
效果：解析、复刻、扭曲现实感知，范围与强度远超记录。可引发区域性精神崩溃及现实认知紊乱。
曾短暂进入卡塞尔学院预科班，入学三天后引发严重事故（代号‘白洞’），造成多人永久性精神损伤。
事故后逃脱，行踪成谜
处置指令：最高优先级捕获或清除
档案下方，是一张清晰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女，银发如冰冷的月光流泻，冰蓝色的瞳孔，像西伯利亚冻原上永不融化的冰层，空洞，缺乏焦点，仿佛穿透了镜头，凝视着虚无。
精致的斯拉夫面孔，皮肤是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缺乏生气的直线，穿着卡塞尔预科班的墨绿制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冰冷感。
零号，雷娜塔。失控的“镜瞳”。
档案最后那句血红话，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我的眼球。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废弃隧道里的阴风更刺骨，楚子航他想让我去碰这个，一个连卡塞尔都关不住、能把人搞疯的怪物，这到底是订金还是催命符？
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就在这巨大的惊悸和混乱中。
一股极其突兀的、冰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在狭小污浊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废弃地铁的腥臭，也不是廉价旅馆的霉味，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新鲜雪松的清冽、冰冷金属的铁锈、以及某种极其遥远古老尘埃的气息。
它瞬间压过了房间里所有其他的味道，霸道地占据了每一寸空气。
“看档案看得很认真嘛。”
一个少年清朗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谁？”
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肾上腺素狂飙，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同时手腕一翻，那把藏在袖中的战术直刀已经滑到掌心，带着一道冰冷的弧光，闪电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反撩过去。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
然而，斩空了。
刀锋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气，还有身后那面布满霉斑和水渍的、肮脏的墙壁。
一个人影，就斜斜地倚靠在那片霉斑的中心。
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身材纤细，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一尘不染的纯黑西装，衬得他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白皙。
柔软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介乎少年与孩童之间的、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庞。此刻，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鲜艳。
那双眼睛正看着我。
不是普通的眼睛，是两团在昏暗房间里无声燃烧的、熔金般的火焰，纯粹的黄金色，流淌着岩浆般的光泽，带着一种洞穿一切、俯瞰众生的、非人的威严和戏谑。
路鸣泽！
那个只存在于我记忆碎片里、属于路明非的小魔鬼，在原著里最神秘的存在。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认识我？我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有他的一份手笔。
巨大的冲击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握刀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刀尖微微颤抖。
路鸣泽对我的戒备毫不在意，他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鲜红欲滴的苹果。他随意地抛接着，苹果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黄金瞳的光芒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新奇玩具的兴味。
“别紧张，”他轻笑着开口，声音清朗悦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我只是有点好奇，”他歪了歪头，黄金瞳里的熔岩仿佛在流淌，“是谁在动我‘哥哥’的遗产？”
哥哥？遗产？
我猛地反应过来，视线下意识地瞥向电脑屏幕上那张零号的证件照。
路鸣泽的目光也随着我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照片上。他抛接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伸出空着的、戴着白手套的食指，隔空轻轻点了点屏幕中银发少女那张精致却空洞的脸。
“雷娜塔，”他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在念一首古老诗歌的开篇，“或者说零。”
他的黄金瞳微微眯起，熔岩般的光芒流转，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路明非，我的哥哥，他是这个世界的‘变量’。”路鸣泽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晰，“一个意外，一个扰动，一个不该存在却偏偏存在的‘错误’。”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那熔岩般的金色仿佛要将我灼穿。
“而当你那个世界，”他用苹果指了指我，“当它删除’掉路明非这个‘变量’的时候。”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黄金瞳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撕裂了世界线本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流着血的‘伤口’。”
“现在，这道‘伤口’，”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屏幕上的零，“就在那里。”
路鸣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鲜红的苹果，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张开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对着那饱满的果肉，轻轻地、优雅地咬了下去。
咔嚓。
清脆的破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鲜红的汁液瞬间从破口处涌出，如同粘稠的血液，沿着他白皙的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在肮脏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他抬起头，唇边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汁液，黄金瞳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光芒。
“现在，这道流血的伤口，吸引了很多‘清洁工’呢。”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锁链，将我牢牢捆住。
“比如你，E-001。”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心上，“或者，我该换个称呼？”
他微微歪头，黄金瞳的光芒炽烈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新变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