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艾雪指尖刚触到古琴弦,弦身突然震颤,发出一声清冽的音,混着股墨香飘散开,和荷笺的气息完全一致。穿长衫的先生扶了扶眼镜,声音发紧:“这琴是我从旧书铺收的,原主是位姓顾的琴师,三年前在秦淮河畔的戏楼里断了气,之后谁碰这琴,夜里就听见有人弹《秦淮月》,调子悲得很。”
她俯身细看琴身,琴尾刻着缠枝荷纹,纹缝里嵌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指尖顺着纹路摸,突然触到个凸起——是块小墨玉,玉上刻着“顾”字,和文先生笔杆上的墨玉质地相同。刚要再查,琴弦又自动发声,弹出半段《秦淮月》,调子断在最悲的一句,像被人硬生生掐住。
“顾琴师是不是常和文先生往来?”梁艾雪抬头,见先生点头,又追问,“他断气前,是不是在弹这曲子?”
“旧书铺老板说,顾琴师当时弹到一半,突然指着戏楼门口喊‘有人偷墨’,随后就倒了。”先生攥紧衣角,“我收琴时,琴盒里还藏着张纸,上面写着‘荷墨偷,琴音断’,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的。”
话音未落,里屋樟木箱“吱呀”作响。梁艾雪快步进去,见荷砚里的墨色漫出砚台,在地上画出个“戏楼”的轮廓,轮廓中央点着个红点,像标记位置。她伸手沾墨,墨色突然凝成细线,指向秦淮河畔的“烟雨戏楼”——正是顾琴师断气的地方。
“陈三,你去戏楼问问,当年顾琴师断气时,有没有人丢过荷墨。”她将琴放进琴盒,刚要出门,老船工提着个布包进来,包里是块残墨,墨上刻着荷纹,边缘沾着琴丝:“今早捞到的,这墨看着像文先生用的荷墨,上面还缠着根琴弦。”
梁艾雪将残墨放在琴旁,琴弦突然剧烈震颤,弹出完整的《秦淮月》,琴尾的墨玉泛出微光,映出个模糊人影——穿长衫的顾琴师,手里握着荷墨,正往文先生的木盒里放,突然有人从背后抢过墨,顾琴师追出去,身影消失在戏楼门口。
“是偷墨的人害了他!”梁艾雪攥紧残墨,“文先生的荷墨是用荷叶汁调的,能用来写荷笺,顾琴师撞见有人偷墨,被灭口了。”
立刻往烟雨戏楼去,戏楼老板见她来,递过个旧琴盒:“这是顾琴师的,当时没敢给别人,里面有他的琴谱。”琴谱最后一页画着幅画,是戏楼后院的枯井,井边写着“墨藏此”,字迹是顾琴师的。
老船工找来铁锹,挖开枯井,果然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块完整的荷墨,墨上沾着根头发,和之前害死文先生的小吏头发颜色一致。没等细查,巷口传来脚步声,穿灰布衫的男人慌慌张张跑来,见陶罐脸色骤白——是官署里的另一个小吏,之前跟着黑衣官差做事。
“是他让我偷的!”男人瘫在地上,“他说荷墨能改账册字迹,让我去偷,顾琴师撞见了,我只能……”话没说完,古琴突然弹出急促的音,男人手背上竟渗出墨痕,像被墨汁缠上。
顾琴师的影子从琴旁飘出,手里拿着荷墨,对着男人晃了晃。男人哆嗦着承认是自己害了顾琴师,藏了荷墨。官差赶来将人带走,顾琴师的影子拿起荷墨,对着梁艾雪鞠了躬,随后化作墨雾,融进琴身。琴弦恢复平静,琴尾的暗红渐渐褪去。
将荷墨放进樟木箱,梁艾雪刚锁好,门口风铃又响了,穿布裙的姑娘抱着个绣绷站在门口:“梁小姐,这绣绷上的荷纹总自己变,您能帮着看看吗?”
她看向绣绷,绷上的荷纹缺了半朵,针脚和苏氏旗袍上的一模一样。梁艾雪伸手抚过绣线,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轻声说:“进来吧,我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