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那毒蛇吐信般的破空之声撕裂了书房死寂的空气！数道乌黑的寒芒，带着尾部摇曳的诡异白羽，如同来自幽冥的催命符，从窗外、屋顶多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瞬间攒射而至！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扼住了我和周砚的咽喉！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周砚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倒撞！目标不是躲避——毒针覆盖太密，根本躲不开！他的目标是身后那张沉重的、翻倒在地的红木书案！
“砰！”
周砚的后背狠狠撞在书案厚重的侧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书案猛地向后滑移了半尺！同时，他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我的手腕，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我整个人被他带着，如同轻飘飘的落叶般甩向书案后方那狭小的空间！
“噗！噗！噗！叮叮叮！”
数声令人牙酸的入肉闷响和金属撞击硬物的脆响几乎同时炸开！
几支毒针深深钉入了周砚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和柱子上，尾羽兀自颤抖！另外几支，则被周砚这极限一撞带偏了轨迹，射在书案边缘和翻倒的椅背上！一支角度最刁钻的，几乎是贴着周砚的右臂外侧飞过，“嗤啦”一声撕裂了他本就破损的青布衣袖！
我被他巨大的力量带得摔在书案后的墙角，背脊撞得生疼，眼前金星乱冒。但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我看到周砚在撞开书案、将我甩开的瞬间，身体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他的左肩位置，青色布料的裂口处，瞬间洇开了一小团深色的、迅速扩大的湿痕！
他中针了？！
“大人！”我失声惊呼，挣扎着想扑过去。
“别动！”周砚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他背靠着滑开的书案，身体微弓，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指间赫然夹着三枚边缘闪烁着幽幽蓝芒、薄如柳叶的飞刀！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毒针射来的方向——窗外和屋顶的阴影！
然而，窗外和屋顶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袭击，只是幻影。只有毒针尾羽的微颤，证明着死神的镰刀刚刚擦过。
周砚没有放松警惕，他缓缓移动身体，将我完全挡在书案和墙角形成的三角死角内。他侧过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左肩的伤口。伤口不大，只是一个细小的针孔，但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圈不祥的青黑色！
剧毒！
周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但眼神却更加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寒冰。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血腥气在口中弥漫，强行压下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同时，他右手一抖！
“咻！咻！咻！”
三枚淬毒柳叶刀化作三道幽蓝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无比地射向窗外、屋顶和书房另一侧书架顶端的阴影处！角度刁钻，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藏匿点！
“笃笃笃！”飞刀深深钉入窗棂、瓦片和书架顶端的木梁，尾端兀自嗡嗡震颤。
没有惨叫，没有闷哼。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敌人，要么已经遁走，要么……就在等我们松懈！
周砚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极力对抗左肩的剧毒。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色药丸，看也不看就塞入口中，嚼碎咽下。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待在这里！别出声！”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道，眼神示意我保持绝对安静。
就在这时！书房外，通往院子的方向，传来了极其轻微、如同狸猫行走般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正迅速而谨慎地朝书房靠近！
杀手！他们进来了！刚才的毒针只是远程压制，真正的杀招是近身格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书案只能挡住一侧，一旦杀手从门口涌入，或者破窗而入，这个角落就是死地！
周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眼神飞快地扫过周围，寻找任何可利用的掩体或退路。目光掠过刚才发现暗格的那块紫檀木踢脚板时，他眼神猛地一凝！
刚才打开暗格时，机括的声音……似乎不仅仅是打开一个暗格那么简单？那声音……有点过于沉闷？而且，在踢脚板弹开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脚下地板的轻微震动？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书房门外！门锁被撬开，门是虚掩的！
没有时间犹豫了！
周砚猛地一脚狠狠跺在刚才发现暗格的那块踢脚板前方三寸的地板上！
“咚！”一声闷响！
就在他脚落下的瞬间，那块刚刚被复原的紫檀木踢脚板旁边，一块看起来毫无异样的青石板地砖，竟然无声地向内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洞口！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入口！
孙富仁果然狡兔三窟！这书房里竟然还藏着第二层机关！真正的密室入口，就在暗格旁边，需要以特定的力道和位置触发！
“下去！”周砚低吼一声，右手猛地将我推向那个洞口！力量之大，不容抗拒！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那黑暗的洞口！下方似乎是一段陡峭的石阶，冰冷湿滑！
与此同时！
“砰！”
书房虚掩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三道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只露出冰冷杀意双眼的身影，如同三道黑色的旋风，手持寒光闪闪的短刃，闪电般扑了进来！目标直指书案后的周砚！
就在我跌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借着门口透入的光线，我看到周砚猛地转身！他背对着扑来的杀手，面向洞口！他的右手，在将我推下的同时，闪电般探向怀中——不是拿武器，而是掏出了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
他看也没看，手臂一扬！
那本泛黄的小册子，如同一道黄色的闪电，精准无比地朝着跌入黑暗的我飞来！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我的胸口！
“接着！走！”周砚的吼声在头顶炸响！
紧接着，便是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洞口上方那块青石板地砖，在周砚最后跺下一脚后，带着沉重的“轧轧”声，迅速合拢！最后的光线被彻底吞噬！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砰！”一声沉闷的重响从头顶传来，伴随着利器刺入肉体的撕裂声！紧接着是几声愤怒的咆哮和更激烈的打斗声，如同闷雷在头顶炸开！石屑和灰尘簌簌落下，掉在我的脸上、脖子里。
我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胸口被账册砸中的地方一阵闷痛。巨大的恐惧和担忧瞬间攫住了我！周砚！他怎么样了？那声闷哼……
“大人！周大人！”我朝着头顶紧闭的石板嘶声呼喊，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哭腔。
没有回应。只有头顶传来的、更加激烈和混乱的打斗声、撞击声、以及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每一次声响都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头顶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周砚……他……
就在绝望即将将我吞噬的瞬间！
“咔哒……轧轧……”
头顶那块沉重的青石板，竟然再次发出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一侧移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从缝隙中泄了进来！
我猛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死地盯着那条越来越大的缝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沾满鲜血和尘土、死死扒在洞口边缘的手！那手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剧烈地颤抖着！血，正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沉重地砸落在下方的石阶上！
然后，是周砚那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他额头上满是冷汗和血污，一缕黑发黏在脸颊，左肩的伤口附近，青黑色的毒气似乎蔓延得更开了。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但深处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紧咬着牙关，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从那狭窄的洞口爬下来！
在他的身后，借着洞口的光线，我惊恐地看到——书房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姿势扭曲，死状凄惨！显然经过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搏杀！
“大……大人！”我连滚带爬地扑到石阶下，伸出手，想要接住他。
周砚看到我，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丝微光。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整个人从洞口跌落下来！
“噗通！”
我拼尽全力，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充当缓冲，将他接住！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两人一起滚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周砚沉重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辛辣药味的汗味瞬间将我包围。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声。他左肩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上方，右臂和肋下还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汩汩涌出。
“账……账册……”他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滚落在一旁的那本泛黄小册子，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拿……拿着……别管我……快……快走……后面……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沫从他口中涌出！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沉重地压在我身上，冰冷得可怕！
“大人！周大人！”我惊恐地拍打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也跳动得极其微弱、紊乱！
剧毒！失血！重伤！他随时会死！
巨大的恐惧和悲痛瞬间将我淹没！不行！他不能死！他是父亲翻案的唯一希望！是揭开这滔天阴谋的唯一钥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法医的冷静！对！冷静！
我迅速将他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从我身上挪开，让他平躺在地。撕开他左肩伤口附近的衣物——那个细小的针孔周围，青黑色已经扩散成巴掌大的一片，皮肤滚烫！毒气攻心！
我猛地撕下自己内衬还算干净的衣角，用牙齿咬住一端，死死勒在他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试图减缓毒素蔓延的速度！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必须清创！必须知道是什么毒！
目光扫过周围。这是一个不大的密室，只有三四步见方，空气污浊。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墙壁是粗糙的岩石，没有任何光源。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周砚腰间——那里，挂着他之前用来拓印脚印的小瓷盒和那包着毒针的油纸包！
对！毒针！他之前收集了杀手的毒针！
我扑过去，颤抖着手打开油纸包。那根尾部带白羽、通体乌黑的细针静静地躺在那里，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我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苦杏仁味的甜腥气息钻入鼻腔。
苦杏仁味……氰化物？古代常用的是……氰化物来源……苦杏仁、桃仁、木薯……或者……是提炼的剧毒矿物？
结合针尖的幽蓝光泽……很大可能是某种含砷的剧毒矿物提炼物！砒霜的变种？或者更烈性的毒物！
解毒！古代常用绿豆、甘草、防风……但这些只是缓解！最关键的是清创排毒！阻止毒素进一步吸收！
我没有工具！没有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就在这时，我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怀里那个硬硬的小包——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油纸包！里面是……陈掌柜的线索？不！父亲说那是……治“心口疼”的“老方子”！
心口疼？砒霜中毒也会引发剧烈的心绞痛！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
我颤抖着手，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体温焐热的油纸包。一层层剥开油纸……
里面露出的，不是纸，也不是药方。
而是三个小小的、用软木塞紧紧封住的……瓷瓶！
瓷瓶只有拇指大小，素白无字。我拔开第一个瓶塞，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类似大蒜的气味扑面而来！是雄黄？拔开第二个，是浓郁的甘草混合绿豆的清香！拔开第三个，是一股浓烈的、带着腥气的草木灰味道！
雄黄（含硫，可解砷毒）！甘草绿豆（清热解毒）！还有……草木灰（碱性，可中和部分毒素）？！
父亲……他……他早就预料到了？！他留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线索，而是……救命药！是防备他自己可能遭遇毒手的……解毒药！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让我浑身颤抖！父亲……我的父亲沈巍！他不仅是个仵作，他……他一直在暗中对抗着这滔天的黑暗！
没有时间犹豫了！周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迅速将第一个瓷瓶里的雄黄粉末倒出一些，混合着第二个瓷瓶里粘稠的甘草绿豆膏，再刮下一些第三个瓷瓶内壁的草木灰，用唾沫（没有水！）勉强调和成糊状！这配比极其粗糙，甚至可能无效甚至有害！但我别无选择！
用布片蘸着这救命糊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周砚左肩那发黑的针孔周围。然后，拿起那柄一直贴身藏着的、父亲磨得无比锋利的柳叶刀！
刀锋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深吸一口气。稳住！沈忘机！你能行！
对准那发黑的针孔边缘，刀尖稳稳刺入！切开一个十字小口！
“呃……”昏迷中的周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黑色的、粘稠的毒血，混合着组织液，从切口处缓缓渗出。我用布片用力挤压伤口周围！更多的黑血涌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和苦杏仁味！
直到流出的血变成暗红色，我才停止挤压。迅速将剩下的解毒糊糊厚厚地敷在伤口上，再用撕下的布条紧紧包扎！接着，撬开他的嘴，将剩下的甘草绿豆膏和一点雄黄粉末，混合着草木灰，强行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冰冷的恐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周砚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脉搏虽然微弱，但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混乱得随时会停止？
我颤抖着手，再次探向他的颈动脉。那微弱的搏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让我死死抓住，不敢松手。
他还没死！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
“轰隆——！”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砖石碎裂和倒塌的轰鸣声！整个密室剧烈地摇晃起来！灰尘如同暴雨般落下！
追杀者！他们竟然在暴力拆毁书房！他们知道下面有密室！他们要把我们活埋在这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而上，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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