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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暖阁夜灯探病榻 市井寒暄藏机锋

问鼎龙椅之下

冬夜的寒气,渗过西厢房新糊的雪浪窗纱,在暖阁内弥漫开一层薄霜似的凉意。紫铜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爆出细碎星火,却也驱不散这侵入骨髓的冷。

冬岩捧着药碗,站在床榻前,进退两难,额角已急出细汗。榻上,洛冰河只着一件被冷汗浸透的单薄中衣,面色苍白如纸,嶙峋的蝴蝶骨在湿漉的绸缎下不安地耸动着。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似有隐形的钢针刺入骨髓深处——那是嵌入血肉、锁死经脉的九机扣在日夜不息地啃噬。少年听见脚步声,立刻将脸偏向帐内阴影,鸦羽般的长睫低垂,遮掩住所有表情,喉结滚动数次,才艰难地将一声几欲破喉而出的痛哼死死咽了回去。

“下去吧。”沈清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沉静。

他接过青瓷药碗,白瓷药匙在浓黑粘稠的药汁里慢悠悠搅动。药气蒸腾,苦涩中隐含着几缕珍稀药材特有的清苦异香。他在床沿坐下,宽大的玄色锦袍下摆流水般拂过洛冰河紧攥到指节发白的拳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九机扣以玄铁为骨,辅以阴诡奇毒嵌入入筋骨,拔除之法,非一日之功。”他语调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急不得。”

洛冰河猛地抬起头。连日折磨熬干了他的力气,眼底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赤红血丝,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疑惧、不甘与一种尖锐的质问,直刺向沈清秋:“太傅……为何救我?”

声音嘶哑,带着玉石俱焚的力度,在寂静的暖阁里撞出沉沉的回响。窗外,枯竹摇曳的残影斑驳地打在薄薄的纱帘上,光影晃动,宛如无数窥视的鬼魅之手,蠢蠢欲动。

沈清秋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汁,稳稳地递至他苍白干裂的唇边。随着抬手送药的动作,腕骨从深阔的玄色袖口下露出一小截。那上面赫然紧覆着一方新缠的白色丝帕——正是昨夜在密室中被祁瑶剑锋割裂衣袖下,那道尚未结痂的醒目伤痕所在。帕子掩去了狰狞的旧创,却掩不住边缘渗出的一缕暗红。

“为这满室新置的紫檀桌案、描金屏风、青瓷雅器,不至被溅射的血污所糟践。”沈清秋迎着他的目光,药匙稳稳地又往前送了半寸,乌黑的药液在匙沿晃动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沈某这点微薄年俸,实在经不起殿下这般挥霍折腾。”那语气淡漠疏离,将一腔救命之恩,说得如同计算一笔亏本买卖。

烛火爆开一朵微弱的灯花,爆裂声微弱却清晰。洛冰河怔怔地看着沈清秋映在墙上的侧影,沉静、清癯、笔直如竹。那截裹着伤臂的小臂悬在昏黄的烛光里,映着铜盆跳动的炭火,脆弱得似一段即将被这无边的寒夜与重压生生折断的玉竹。心口翻腾的千言万语倏地梗在喉头,他闭了闭眼,终是低下头,驯顺地含住了那冰冷的匙尖。

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苦意瞬间在舌尖炸开,直冲头顶。就在这份剧烈的苦涩即将淹没意识之际,耳畔极轻、极近地飘落一句几不可闻的话,带着冰冷的温度,却似惊雷直贯入他混沌的神魂深处:

“况且——龙椅之下盘亘十载的暗桩,也该慢慢了结了。”

药碗终于见底。沈清秋起身,玄色锦袍广袖如流云拂过冰冷的地砖,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随之轻晃。他未再回顾床榻上被苦药折磨得气息急促的少年,步履无声地踏出暖阁,径直没入门外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中。

翌日清晨,冬日的曦光挣扎着穿透浓重的云层,将一片稀薄的暖金色洒进庭院。西厢房内静若可闻针落。

洛冰河仍在厚厚的锦被下沉睡。大约得益于药力压制了九机扣的酷刑,他的呼吸终于变得平和悠长。沈清秋在门外驻足片刻,隔窗听着那均匀安稳的吐纳声,唇角极淡地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小子,昨日初踏这道陌生门槛时,浑身绷得如临大敌的弓弦,眼神里藏着尖刺,指不定心里转了多少种“沈阎王”的阴狠名号,一夜过去,倒是在他这“敌方老巢”里睡得如此安稳沉酣?

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思再沉、疑心再重,身体的疲惫和人体的本能却骗不了人。

脚步声放轻,如落羽拂过扫得纤尘不染的廊前石阶。沈清秋负了双手,正欲离去,目光掠过廊下被朝阳拉长的、少年蜷缩在被中的模糊影子,微微摇头。能扛过九机扣这般酷刑、心志狠厉至暗夜动杀心……这底子倒是有些意思。年纪尚小,五官的轮廓已渐脱稚气,显露出一种难言的峻峭感;昨夜疼成那般模样,却始终压抑着不肯呼痛出声,韧性十足;对声音异常敏感,五感和机敏度应是天生上佳……脑子嘛,看那双眼睛里的光,也不会是个愚笨的。

从何处着手打磨这块质地坚硬却也布满裂痕的璞玉呢?

当先生?沈清秋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自嘲般暗忖:不过二十三岁年纪(二十三岁官拜一品太傅,位极人臣,沈清秋觉得“老”了),竟要开始调教一个满身是刺、疑窦重重的小破孩儿,怕是稍有不慎,反会扎得自己一手血。罢了,且让他睡饱了再说。午后……看看情形罢。

沈清秋心中思绪电转,刚要抬步离开庭院,冬岩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朱漆食盒,小跑着追了上来,面上带着明显的忧急:“太傅!太傅留步!”他拦在沈清秋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关切,“您今日又不进早膳了么?上回蒋院判来府中探脉,临走时可是千叮万嘱,说您脾胃虚寒,气血两亏,最要紧便是按时用膳服药啊!那膳房里为您煨的碧粳米杏仁莲子粥都快熬化了……”

沈清秋步履微顿,侧过身。冬日的曦光落在他清隽的侧脸,将那层惯有的、玉石般的淡漠神情柔化了几分。“不了,”他声音温和,却无转圜余地,“今日尚有急务待办,时间赶了。膳食便省了罢。”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西厢房暖阁方向,又添了一句,“让小厨房熬一份稠烂些的参苓白术鸡丝粥,做的清淡些。再加一碗文火慢炖好的红枣阿胶羹,辰时三刻送进西厢房便是。”

说罢,他不待冬岩再劝,只留给他一个挺拔的背影,便已步伐从容地踏出了月洞门,玄色衣袂轻扬,消失在小径尽头。

冬日的寒意凛人,幸而今日有难得挣脱云雾的暖阳。光线穿过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在古老的京城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网格阴影。一处狭窄清寂的青石深巷,两厢皆是青砖灰瓦的老旧铺面,门脸低矮。巷中行人寥寥,显出清晨特有的冷清。

沈清秋踏着晨光,熟门熟路地拐进巷子深处一家不起眼的店面。铺面很小,门楣上只悬着一块被岁月磨蚀得字迹模糊的旧匾,依稀辨得一个“文”字。门脸敞开,里面堆积如山的旧书字画散发着陈年墨香与尘土的混合气味。

“老胡啊,今日可有什么新到的生货?”沈清秋站在门口阴影里,朗声问道。语意闲散,带着点与这清冷氛围格格不入的熟稔。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带着风声疾射而出,“噗”地一声砸在沈清秋脚前寸许的青石板上——竟是一只灰扑扑的鸡毛掸子!紧接着,一道又脆又亮、带着明显火药味的女子斥骂声从铺子里横冲出来:

“沈清秋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老胡’!老娘姓胡,名松月!念月字的时候要带点上翘的尾音,像‘月牙儿’似的懂不懂?!‘老胡老胡’叫得老娘跟个跑堂的臭老头子似的,哪里有一点点的风雅文气了?啊?!”嗓音虽高亢尖利,音色却天然清亮,并不令人反感。

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随即风风火火地掀帘子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包袱。她面容清丽,细眉杏眼如工笔描绘,此刻却是一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清秋数落:“回回光临我这宝地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我胡记旧书斋是欠你沈家八辈子供奉了还是怎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将那包袱不由分说地塞进沈清秋怀里,口中继续嚷着阴阳怪气的话调:“就这几本破得掉渣、连耗子啃都嫌塞牙的老酸本子,也值得劳烦太傅大人您亲自大驾光临?哎哟,我这小地方可真是蓬荜生辉,蓬荜得快要生灰了!真怕折了我们小店三百年的阳寿!”然而,在唾沫横飞的表面言语之下,她的嘴唇却极快、极轻地无声开合了几下,分明是极清晰的腹语传递:“你要的东西,第四册话本,第三十二页夹层。”

沈清秋掂量了一下手中包袱的重量,又看了看怀中这古旧厚实的卷册,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似乎淡了一丝。他展颜轻笑,以同样清晰的腹语回应:“无奈宦海沉浮累人骨,案牍如山压断筋。总需寻个清净去处换换脑子,又不耐烦去酒楼歌坊沾染那些虚浮热闹。这淘淘故纸的癖好,说来倒也得谢你多年成全。”

他顿了顿,声音透过唇齿幽幽传出:“那《狂傲帖摹本》的后半阙孤本,我遍寻天下藏书楼而不得,竟被你挖了出来。”紧接着,他口型再次微动,吐出最关键的指令:“告诉东骞鹰眼,目标区域继续游曳,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立刻密报。”其凝重之意与此时他脸上闲适的笑容形成诡异对比。

说完暗语,沈清秋面色如常,恢复清朗的语调,像是极其自然地说道:“得了,走了阿松。下次再来叨扰你这位妙手书痴。哦对了,下次,”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我还叫你‘老胡’,亲切。”

“沈——清——秋!”胡松月被他这一句气得几乎跳脚,面色红了又青,抄起手边不知什么物件就要砸过来,“滚滚滚!赶紧给我滚蛋!再来烦我,下回你就是搬座金山来,姑奶奶我也再不给你搜罗这等破烂玩意儿!”

沈清秋抱着那卷旧书,在胡松月泼辣的咒骂声与凌空飞来的不明杂物(这次是团废纸)中,十分利落地转身。他回眸报以一个堪称优雅从容的微笑,然后脚步轻快地退出店门,只留下身后跳脚怒骂的身影。

让胡松月这等厉害人物亲自交接的密报?

沈清秋抱着那看似普通的旧书卷册,踏入巷口重新铺洒下来的冬日暖阳里,眼底那层温润的笑意已悄然敛尽,唯余深邃清冷。

苏菱歌……

这沉寂了十年的名字,重又翻涌于诡谲的波澜之下。

(作者有话说:作者没话说。我感觉这种腹语和口型对暗号的设定很帅,很装,很爽啊哈哈哈哈。就要让沈清秋穿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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