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训练馆里早就没什么人了，只有你还在做收尾工作。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着地板清洁剂的凉飕飕气息，刺激得鼻腔发酸。你核对完最后一批营养补给登记表，金属货架上的蛋白粉罐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沉默的士兵。
手机在口袋震动起来，是前台小妹发来的消息：还没好？我先锁门啦，明早再帮你核对登记表。
你刚要回复，尤里突然抓住你的手腕按在他胸口。隔着湿透的训练背心，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别走。"他的中文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外面传来锁门的咔嗒声，前台小妹应该是先走了。你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西斜，夜色正浓。
"明天...要去看她。"尤里的声音闷闷的，从膝盖间传出来，"最后一面。"
你拿出手机点开购票软件，最近一班飞往莫斯科的航班在凌晨四点十五分起飞。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确认支付时，尤里突然抢过手机按灭屏幕。
"比赛..."他指指日历上天蓝色标记的日期，那是世界重量级冠军赛的日子。
"请假。"你重新点亮屏幕，把订票成功的页面给他看，"现在出发，刚好能赶上日出。"
尤里盯着屏幕上的电子客票，肩膀突然垮下来，像紧绷的弦突然松弛。他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灰蓝色眼睛里最后一点犹豫的冰块终于融化。
"谢谢。"他说得认真，灰蓝色眼睛定定地看着你，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会...耽误比赛。"
你摇摇头，拉起他冰凉的手往门口走。经过散落的信纸时，尤里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将那些碎片一张张捡起来，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像是收集着散落的月光。
走出器材室时，凌晨的冷风吹得人一哆嗦。尤里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裹在你身上，带着松木香皂味道的温暖瞬间包裹住你。他的T恤领口露出明显的锁骨线条，在路灯下泛着健康的肤色光泽。
"冷。"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把你的手握得更紧，拉着你快步走向路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进后排座位，尤里始终沉默地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侧脸线条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信纸碎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当出租车驶过医院门口时，他突然攥住你的手指，力道大得让你骨头发疼。
"她走的时候...没人握着她的手。"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医生说最后...她一直看着门。"
你反手回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指节的颤抖。车窗外流光溢彩，映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像碎裂的星辰。
快到机场时，尤里突然从外套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旧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你。相纸上，年轻女人抱着小男孩站在木屋前，笑得灿烂。小男孩抿着嘴一脸倔强，跟尤里现在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照片边缘有道浅浅的折痕，明显是被人反复摩挲造成的磨损。
"妈妈..."尤里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别像她一样..."
出租车停下时，尤里抢在你前面付了钱。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他突然伸手把你揽进怀里，下巴搁在你头顶，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你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等我回来。"他的声音带着潮湿的热气喷在发顶，"比赛...和你有关。"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登机信息，你挣开他的怀抱走向安检口。回头时，看见尤里还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凌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孤单。他抬手做了个笨拙的打电话手势，手机屏幕亮起，你口袋里的手机同步震动——是他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熊猫头流泪的表情包。
安检队伍缓慢移动，你打开手机回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发送键刚按下，就看见远处的尤里突然挺直背脊，像听到指令的士兵般立正站好，左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登机口开始检票时，你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Yuri Volkov's flight has been delayed due to mechanical issues. 」（尤里·沃尔科夫的航班因机械故障延误）。
你抬头看向信息屏，飞往莫斯科的航班状态果然变成了延误。正准备回拨这个陌生号码，候机厅的广播突然响起："飞往莫斯科的SU203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至明日清晨六点，请各位旅客前往服务台办理改签手续。"
周围响起一片抱怨声。你点开购票软件想改签下一班，却发现未来三天的航班全都显示售罄。
一只手突然按住你的手机屏幕。抬头时，你撞上教练那双锐利的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候机厅，运动服上还沾着训练馆的消毒水味道。
"尤里让我来接你。"教练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审视，"他已经走了，队里安排了私人飞机。"
你皱眉看向他身后，空荡荡的走廊没有尤里的身影。手机突然震动，是尤里发来的消息：「登机了，等我」，后面跟了个熊猫头挥手的表情包。
收起手机时，你注意到教练口袋里露出半截机票，明显是刚打印的国内航班登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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