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淬金的箭矢,穿透武魂圣堂高耸的彩绘琉璃窗,在冰冷的黑曜石地砖上切割出破碎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稀有的龙涎香,混合着魂导暖炉恒定散发的暖意,却压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锋锐。比比东端坐于鎏金教皇座,指尖漫不经心敲击着扶手上狰狞的蛛皇浮雕。下方,十二名红衣主教垂首肃立,汇报声在空旷大殿里激起谨慎的回音。
阿清静立在教皇座三步之后的阴影里。银发垂落,遮住眉心的淡金纹路,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他低垂的眼睫忽然几不可察地一颤——殿外回廊深处,一盆千年铁线蕨的叶片正以违背常理的频率簌簌抖动。那不是风,是魂力震颤传导至根系引发的痉挛。他无声地向前挪了半步,冰凉的指尖几乎触到比比东深紫色冕服的滚边。
“冕下。”阿清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流般拂过比比东耳侧,“回廊第三立柱后,魂力波动异常,似有空间折叠残留。”
比比东敲击浮雕的指尖未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听不出情绪。目光依旧落在下首一位正在陈述边境魂兽暴动的长老身上,仿佛阿清的警示不过是飞虫掠过。
午时,日光最盛。圣堂举行“神恩赐福”大典。黄金圣焰在祭坛上熊熊燃烧,唱诗班孩童纯净的颂祷声直冲穹顶。比比东立于祭坛最高处,手握镶嵌噬魂蛛皇晶核的权杖,接受万众跪拜。深紫冕袍在圣焰映照下流淌着暗沉的血色。阿清立于他斜后方的台阶,位置巧妙,既能俯瞰全场,又能瞬间格挡任何来自前方的袭击。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魂导扫描仪,掠过每一张狂热虔诚的脸——左侧第三排白袍祭司吞咽口水的频率过快;右翼护殿骑士长握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祭坛边缘,一盆献祭用的烈焰荆棘花瓣边缘正悄然卷曲焦黑……无数细微的异常汇成冰冷的溪流,在他识海奔涌。
“退至中庭线。”阿清再次低语,这一次,他指尖凝出一缕发丝般的蓝金细藤,隐秘地缠上比比东的袍角,传递着紧绷的警示。
比比东终于侧过脸,鎏金面具下投来一瞥。那目光如浸透寒潭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圣子,”教皇的声音透过宏大的颂祷声清晰传来,不高,却压得整个圣堂骤然一静,“仪式尊卑不可乱。退下。”
阿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缠绕袍角的细藤倏然收回。他依言垂首,一步步退下高台,站到教皇仪仗规定的“中庭线”后。银发下的眼瞳深处,冰蓝的竖线一闪而灭,如同被强行按入冰层的熔岩。他看见祭坛火焰跳跃的光影在比比东肩头投下晃动的阴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蛛。
典礼尾声,圣焰渐熄。护殿骑士开始引导人群有序退场。依照旧例,教皇需由四位长老护持,先行通过圣堂西侧通往寝宫的“荣耀回廊”。阿清的身影如影随形,在距离比比东五步之遥的人群边缘无声移动。他的感知如同最敏锐的蛛网,撒向回廊每一个角落——两侧壁龛里天使雕像石质羽翼的尘埃飘落轨迹;脚下地砖细微的魂力传导纹路;空气中残留的、混杂在龙涎香里的一丝极淡的“空影蜥”体液腥气……那是顶级刺客用于掩盖自身魂力波动的秘药!
“冕下!左翼壁龛!”阿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撕裂般的急迫,身体如离弦之箭前冲。
太迟了。
“荣耀回廊”第三立柱的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三道漆黑的虚影毫无征兆地撕裂空间,呈品字形暴射而出!没有魂环闪耀,没有魂技前兆,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与速度!为首一道黑影手中,一柄流淌着幽绿液滴的骨质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无视了挡在前方两名封号斗罗长老仓促激发的魂力护盾——那护盾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无声消融——直刺比比东后心!
时间被无限拉长。阿清瞳孔缩成针尖。他看见匕首尖端淬炼的“碧磷九绝”剧毒在空气中拉出死亡的绿痕;看见左侧刺客掌心压缩到极致的暗黑能量球轰向比比东左肋;右侧刺客则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撕裂空间的灰白气流,锁定了比比东的咽喉!三名封号斗罗,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发动了这必杀的一击!
嗤——!
肉体被穿透的闷响,在魂力爆鸣的间隙中显得异常清晰。
阿清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横挡在比比东左后方。他右臂抬起,无数坚韧的蓝银藤蔓瞬间交织成盾,硬生生撞上那颗毁灭性的暗黑能量球!刺耳的湮灭声炸响,藤盾寸寸碎裂,狂暴的能量碎片如同钢针般穿透阿清的手臂,带起一蓬细密的血雾。但他半步未退,左掌已凝聚起一团旋转的蓝金色漩涡,拍向右侧袭来的空间撕裂爪印!
然而,那柄淬毒的骨匕,却在能量冲击的掩护下,以一个刁钻到极致的弧度,避开了阿清舍身的格挡,狠狠扎入了比比东的左肩胛!
滚烫的、带着教皇无上威严与生命气息的鲜血,如同熔化的赤金,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飞溅而出。一滴,两滴……灼热的液体,带着命运的轨迹,精准地、重重地砸落在阿清因惊怒而抬起的眉心!
那滴血,滚烫如烙铁。
阿清的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