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晏看着云瑶安静收拾碎瓷片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盯着她手背那片被烫红的皮肤，那片红肿的印记刺得他眼睛生疼。
"找药来。"沈知晏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云瑶动作一顿，转过身时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惯常的平静："王爷要什么药？库房钥匙在刘总管那里。"
"烫伤的药。"沈知晏移开视线，盯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太医上周送来的那瓶金疮药，拿来给我。"
云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片红肿已经起了水泡，像熟透的樱桃。她没说话，转身要去外间取药箱。
"等等。"沈知晏叫住她，自己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三年咳血症折磨得他形销骨立，起身的动作牵扯到肺腑，引得喉咙里一阵发痒，只能强忍着不咳出声。
云瑶看着他动作艰难，终是快步上前扶了一把。手指刚碰到他胳膊，就被男人猛地挥开。
"不必。"沈知晏甩开她的手，站稳身子时额头已经渗出冷汗，"你去拿药就好。"
云瑶默默转身出去，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男人就是这样，嘴巴硬得像块石头，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不然也不会特意要烫伤药，装什么装。
她很快取来药瓶回来时，沈知晏正靠在窗边透气，望着庭院里的腊梅发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咳得通红的眼角还泛着未褪尽的潮意。
云瑶走到他面前，准备自己上药。
伸手。"沈知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男人掌心滚烫有力，捏得她骨头都在疼。
"王爷，奴婢自己来就好。"云瑶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沈知晏没说话，拧开药膏盖子，用指尖挑了点乳白色的膏体，粗鲁地抹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药膏碰到烫伤处，刺得云瑶倒吸一口凉气。
"疼？"他抬眼看她，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
云瑶咬着下唇摇摇头。
男人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她滚烫的皮肤时，力道却不知不觉放轻了。云瑶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还有那几乎要碰到她伤口时的犹豫停顿。
"当年在北疆战场，弓箭穿透掌心都没哼一声。"沈知晏突然开口，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手腕内侧那道浅疤，"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娇气？"
云瑶垂着眼皮，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小臂上，蜿蜒的旧伤疤像条狰狞的蛇："王爷忘了，奴婢不是将士。"
沈知晏突然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看着本王。"他低声说，眼神像要钻进她骨头缝里，"云瑶，你记住，在这王府里，只有本王能欺负你，其他人动你一根手指头试试。"
云瑶还没来得及回应，院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伴随着丫鬟们谄媚的请安："参见柔侧妃。"
沈知晏猛地松了手，眼神瞬间冷下来，抽回手时打翻了桌上的药瓶，乳白色的药膏泼洒在云瑶青色的衣襟上，像泼了杯没调好的奶。
云瑶低头看着衣襟上的污渍，那抹刺眼的白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那时沈知晏刚从边关被抬回来，浑身是伤，咳得整晚睡不着。太医都说能不能熬过开春全看天意，当时还是她抱着炭火盆守在他榻边，整夜整夜地不敢合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瑶连忙起身要退下，却被沈知晏拽住胳膊。
"待在这儿。"他压低声音，眼神复杂地扫过她衣襟上的污渍。
云瑶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穿着水绿色宫装的少女已经跨过门槛，珠翠环绕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沈清柔提着裙摆来到榻前，看见地上的狼藉和云瑶衣襟上的污渍，眼睛微微一挑，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哎呀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掠过云瑶被烫伤的手背，又转向沈知晏："王爷可是嫌药苦？"
沈知晏别开脸，语气冰冷："谁让你来的？"
"皇兄前些日子送来些南边新贡的血燕，想着给王爷补补身子。"沈清柔不以为意，将食盒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地想去碰沈知晏的额头，"太医说王爷这咳血症最忌动气，姐姐留下的《静心诀》我抄录了一份，王爷要不要......"
"出去。"沈知晏打断她，声音里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沈清柔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圈唰地红了："王爷还在怨我当年没去边关探望？可那时我刚进宫，身不由己......"
"滚出去！"沈知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比刚才更凶，帕子上又染上刺目的猩红。
沈清柔吓得脸色发白："王爷！"
"我说滚！"沈知晏猛地将桌上的药碗扫到地上，瓷片四溅，其中一块弹到云瑶脚踝上，划开一道血口子。她闷哼一声，咬着唇没作声。
沈清柔的眼圈更红了，委屈地绞着丝帕："王爷为了个下人这么对我？"
"她不是下人。"沈知晏声音沙哑，眼神锐利如刀，"她是这王府里，唯一能碰本王汤药的人。"
沈清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死死盯着云瑶，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也配......"
"闭嘴！"沈知晏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紫檀木桌案当即裂开一道缝。他捂着胸口咳得更厉害了，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云瑶看不下去，伸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指尖却被他攥住。男人的力度大得吓人，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王爷！"沈清柔惊呼着要上前，却被沈知晏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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