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RV总部天台的风格外凛冽，吹乱了真嗣的头发。他靠在栏杆上，俯瞰第三新东京市的夜景，灯光在雨后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如同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三天了。自从绫波在医务室流泪表白，自从明日香撞见那一幕愤然离去，真嗣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两个女孩都对他敞开了心扉，而他...却像个懦夫一样躲了起来。

"笨蛋..."真嗣低声骂自己，手指紧紧攥住栏杆，直到指节发白。他想起绫波说"跟随你的心"时的表情，那样平静，却又那样悲伤。而明日香...明日香的愤怒背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受伤。

"原来你在这里。"

真嗣猛地转身，看到美里站在天台入口处，手里拿着两罐咖啡。她走过来，递给真嗣一罐。

"谢谢..."真嗣接过咖啡，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美里靠在栏杆上，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小口啜饮着咖啡。这种沉默的陪伴让真嗣感到一丝安慰。

"想谈谈吗？"最终，美里轻声问道。

真嗣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于绫波和明日香？"

真嗣的肩膀垮了下来。"我伤害了她们两个...我本不想这样的。"

美里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声音柔和："真嗣，有时候不做选择也是一种选择——一种最残忍的选择。"

真嗣握紧咖啡罐，铝制表面在他手中变形。"但如果我选错了呢？如果我伤害了..."

"比起犹豫不决带来的伤害，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反而更仁慈。"美里转向真嗣，眼神认真，"告诉我，当你想到'家'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谁的脸？"

真嗣愣住了。家？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明日香在厨房里抱怨他做的味噌汤太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金发上...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美里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绫波..."

"绫波比你想象的坚强。"美里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明日香...她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了。"

真嗣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司令部考虑将明日香暂时调回德国分部。"美里叹了口气，"她父亲那边的亲属提出了一些...要求。"

咖啡罐从真嗣手中滑落，液体溅在他的鞋上，但他毫无知觉。明日香...要离开了？这个可能性像一把刀刺入他的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嘶哑。

"三天后。"美里看着真嗣苍白的脸色，补充道，"不过如果你..."

真嗣没等她说完就冲向了出口。他必须找到明日香，现在，立刻！

走廊里，他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绫波。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真嗣气喘吁吁，而绫波一如既往地平静。

"碇君很着急。"她观察道。

"绫波...我..."真嗣不知该如何开口，但绫波的目光让他无法说谎。

"你在找惣流·明日香·兰格雷。"这不是疑问句。

真嗣点点头，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

"不需要道歉。"绫波轻声说，"我告诉过你，跟随你的心。"

她侧身让开道路，真嗣抬头时，似乎看到绫波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苦涩却又释然。

"她在公园。"绫波说，"总是那个秋千。"

真嗣瞪大眼睛——绫波怎么会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但此刻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他点点头，快步跑开，身后传来绫波最后的话语：

"碇君，请幸福。"

雨又开始下了。真嗣没有带伞，校服很快被淋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公园里空无一人，秋千区笼罩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但真嗣一眼就看到了她——明日香独自坐在最右边的秋千上，没有躲雨，任凭雨水打湿她的红色外套和金发。她背对着入口，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孤独。

真嗣的脚步慢了下来，心跳如雷。他该说什么？怎么解释这三天的沉默？明日香会听吗？

当他距离秋千还有十米时，明日香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开。"

真嗣停下脚步。"明日香..."

"我说走开！"明日香依然背对着他，但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我不想看见你！"

真嗣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不，这次我不会走开。"

明日香猛地从秋千上站起来，转身面对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的眼睛通红，嘴唇微微发抖。

"你来找我干什么？"她质问，"不去陪你的绫波了？"

"明日香，我和绫波不是..."

"闭嘴！"明日香抓起秋千上的小石子朝他扔去，"骗子！我都看见了！你抱着她！她为你哭了！"

石子擦过真嗣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一步。

"是的，我抱了她。"真嗣承认，"因为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人类的情感...她在痛苦，而我..."

"所以你心疼了？"明日香冷笑，"多么感人的故事啊！那你现在来干什么？可怜我？"

"不！"真嗣的声音在雨中格外坚定，"我来告诉你，我选择的是你！"

明日香愣住了，眼中的怒火被震惊取代。"什...什么？"

"当我想到'家'的时候，想到的是你。"真嗣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当你生气时，我会难过；当你微笑时，我的心跳会加速；当你可能离开时...我感到世界都要崩塌了。"

明日香的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你...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喜欢你，明日香。"真嗣终于说出了这句压在心底太久的话，"不是作为队友，不是作为室友...而是作为我最重要的那个人。"

明日香的眼睛瞪大，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与雨水混在一起。"笨蛋...笨蛋真嗣！"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为什么现在才说！你知道我这三天...我这三年..."

真嗣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明日香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在这个拥抱中软化了。她的脸埋在真嗣湿透的校服前襟，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对不起..."真嗣轻声说，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温度，"我是个胆小鬼...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听说你可能要回德国，我..."

明日香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

"不。"真嗣摇头，"只是这个消息让我明白，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擦去明日香脸上的泪水，"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雨声似乎变小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明日香凝视着真嗣的眼睛，似乎在寻找谎言的痕迹。但最终，她看到的只有真诚和...爱。

"笨蛋..."她轻声说，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了真嗣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凉和泪水的咸涩，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温暖。真嗣愣了一秒，随即回应了这个吻，双手环抱住明日香的腰，将她拉得更近。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明日香的脸红得像她的作战服。"这...这只是为了堵住你的嘴。"她嘟囔着，却紧紧抓着真嗣的衣襟不放。

真嗣笑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嗯，我明白。"

"还有...我也..."明日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喜欢你。虽然你是个超级大笨蛋。"

雨停了。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真嗣看着眼前这个骄傲又脆弱的女孩，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明日香，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德国的。"他认真地说，"如果他们要调你走，我就和你一起去。"

明日香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了。"

明日香的表情柔和下来，她轻轻靠在真嗣胸前。"傻瓜...我不会走的。刚才那句话只是测试你。"

"什么？"真嗣惊讶地拉开距离，"可是美里小姐说..."

"我让她这么说的。"明日香露出狡黠的笑容，"看来效果不错。"

真嗣呆住了，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你真是..."

"天才？"明日香得意地挑眉。

"不可理喻。"真嗣笑着补充，然后再次吻住了她。

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静静站在树后。绫波看着相拥的两人，红色的眼眸中没有嫉妒，只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和释然。她转身离开，脚步轻盈得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而在NERV总部的某个监控室里，美里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满意地啜了一口咖啡。"年轻真好啊。"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