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林凡刚把最后一捧药渣倒进后山的野菊丛里,就看见青鸾峰那边飘来一道红影。
柳如烟从晨雾里走过来,广袖一甩像团火,还没走近就开始笑:“小杂役,我昨天说的道袍,你换了吗?”
林凡下意识缩了缩脚。
他今早特意借了最干净的灰布道袍,但鞋尖那道被石磨压出的裂缝只能用草绳绑两圈。
现在被柳如烟眼尾那颗红痣一扫,他后背都冒汗了。
“长老您看,”他笑着往前迈了半步,故意把破鞋尖对准地上的砖缝,“这叫‘脚踏实地’,比那些镶玉嵌珠的虚浮靴子实在多了。”
柳如烟停住脚步,眼里笑意更深了些。
她抬手时腕间的银铃响了一声,红指甲在林凡鼻尖前点了点:“油嘴滑舌。”话音没落,密室的石门已经轰地打开。
她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吧,今天教你真正的‘心有灵犀’。”
密室里的檀香比昨天更浓。
林凡刚跨进门,就看到那架七弦琴已经摆在屋子中央,琴身泛着温润的青光。
柳如烟坐下,指尖轻轻一扫琴弦,清越的声音钻进他耳朵:“《迷魂曲》是我们合欢宗的秘传,能勾出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小杂役,你要是能在曲子里守住道心……”她抬眼看了他一下,“或许真能帮我突破。”
话音刚落,第二段琴音响起,变得缠绵起来。
林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突然浮现出老家楼下的烧烤摊——油星子滋啦作响,烤茄子的蒜香味混着啤酒沫的甜,老板娘举着铁签子喊:“小林子,你这月又欠三串脆骨!”他喉咙发紧,正要下意识摸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修仙弟子,哪来的钱?
“长老这曲子,”他猛地甩头,扯着嗓子喊,“怎么跟我二舅姥爷吹唢呐似的?他当年吹《百鸟朝凤》,能把邻居家的芦花鸡都招到房梁上下蛋!”
琴音戛然而止。
柳如烟指尖悬在琴弦上方,眉头微挑:“你倒是会打岔。”嘴角却露出一点笑意,“再来。”
这次琴声更快,像春雨打在青瓦上,一滴接一滴往人心里钻。
林凡眼前变了幻象——他站在现代写字楼里,工位堆着半人高的报表,主管在头顶炸开声音:“林凡!这个月绩效不达标,工资扣光!”他刚想辩解,突然想起穿越前最后那一刻,自己攥着离职申请冲进电梯,结果被电梯门夹了手。
“长老!”他拍了下大腿,“您这曲子让我想起件事!我老家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总说他的糖衣是‘琉璃罩子’,结果有回下雨,糖衣全化了,他举着光杆糖葫芦喊:‘这叫雨打琉璃碎,甜蜜在人心!’”
柳如烟指尖顿在“商”弦上,突然笑出声。
她看着林凡涨红的脸,眼尾的红痣随着笑意轻颤:“你倒是真会挑时候讲笑话。”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响:“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30%,情感共鸣功能激活!”
下一秒,林凡突然觉得浑身发热。
一股温和却强大的灵力顺着眉心窜进经脉,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柳如烟的灵力走向——就像一条被巨石堵住的溪流,在金丹境的关卡前撞得头破血流。
他脱口而出:“长老您的灵力,像极了我家楼下堵了十年的下水道。”
柳如烟手指一抖,琴弦发出刺耳的颤音:“你……”
“别急呀!”林凡加快语速,“那下水道后来找了个老水管工,他说不是淤泥堵的,是块卡在拐弯处的玉佩。您看,”他指了指怀里的玉珏——正是昨天从琴台下捡到的,“是不是长老您卡在瓶颈里的‘玉佩’?”
柳如烟瞳孔一缩。
她猛地站起来,红裙扫过琴案,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你什么时候……”
“昨天您调琴时落的。”林凡把玉珏递过去,灵力在掌心流转,“系统说这是您结丹时用的本命玉,灵力封在里面了。长老您看——”他指尖一点,玉珏泛起幽蓝光芒,一道细弱却清澈的灵力顺着他的手,缓缓注入柳如烟的手腕。
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又迅速涨红。
她踉跄着扶住琴案,额角渗出汗:“这……这是……”
“情感共鸣的新功能!”林凡喘着气,脑海里不断传来系统提示,“借用目标情绪高涨时的灵力!长老您刚才笑的时候,情绪最纯粹,灵力也最松动!”
密室里突然刮起一阵风。
柳如烟头发被吹乱,她望着掌心流转的蓝光,低声笑了:“好个小杂役……好个‘情感共鸣’。”她重新坐下,指尖划出连贯的旋律,这次琴音不再缠人,反而清冽如泉,“再来,这次换你引我。”
两个时辰后,密室的石门吱呀一声打开。
林凡扶着门框喘气,背后道袍全被冷汗浸透。
柳如烟站在他身后,发梢还沾着未散的灵力光屑,但比昨天多了几分清爽:“明天去丹房当差吧。”她把玉珏收进袖中,眼尾的红痣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我和掌事说过了,你这张嘴,该去练练火候。”
丹房的硫磺味比林凡想象中更浓。
他刚跨进门,就看见一个穿青衫的男人靠在药柜前,眉头皱得很紧:“你就是柳长老塞来的杂役?”
男人敲了敲案上的丹炉:“我是李长风,丹房管事。今天你跟我学炼‘清心丹’,要是出了岔子……”他扫了一眼林凡的破鞋,冷笑,“就去洗三个月的药渣。”
林凡笑着点头,余光瞥见李长风握药铲的手背青筋凸起——系统刚送的“情绪感知符”在他袖中发烫,提示音若有若无:“目标情绪:愤怒70%,焦虑25%。”
清心丹的主药是百年茯神。
林凡按记忆里的丹方称药,眼角却瞥见李长风转身时,指尖快速弹了一下案角——一粒深褐色的药粉顺着石缝,掉进了他的药臼。
“李师兄,”他突然开口,“您这药铲的纹路真特别,像不像我老家后山的蛇?”
李长风手一抖,药铲“当啷”掉在地上。
“蛇?”他声音发紧,“关你什么事?”
“我老家的蛇啊,”林凡继续搅着药泥,“有回钻进药铺,把掌柜的千年人参啃了半根。掌柜的追着打,那蛇边跑边吐信子,喊:‘这参太苦,我帮你试毒呢!’”
丹房里传出几声闷笑。
几个外门弟子憋着笑,肩膀直颤。
李长风脸涨得通红,抓起药铲:“闭嘴!快把药泥倒进丹炉!”
林凡盯着丹炉里的火焰,突然提高声音:“李师兄,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胸口发闷?夜里修炼时,丹田是不是像有团火在烧?”
丹房瞬间安静。
李长风动作一顿,药铲“当”地砸在炉上:“你……你怎么知道?”
“我家乡有种说法,”林凡摊开手,“修炼太急的人容易把火毒憋在丹田里。就像……就像用破瓦罐装沸水,迟早要炸。”
“放屁!”李长风扑过来,却被丹炉热气烫退。
他指着林凡鼻子,声音发颤,“你不过是个杂役,懂什么……”
“李长风!”门口传来冷喝。
掌事长老抱着丹谱走进来,目光扫过李长风泛红的眼眶和发抖的指尖,“你修炼走火入魔的事,当我不知道?”他转头看向林凡,眼里多了一丝探究,“这小子的药泥……比你前天炼的干净。”
李长风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柜。
茯苓、枸杞撒了一地,他却像没看见一样捂着脸跑了出去。
掌事长老叹了口气,挥挥手:“今天这事,记你一功。”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秦月儿圣女方才派人来说……要看你炼药。”
林凡望着掌事长老离去的背影,后颈一阵发凉。
他低头收拾药柜,眼角瞥见角落站着个白衣人——秦月儿抱着双臂,素白道袍一尘不染,正静静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晚风卷着药香吹进窗户。
林凡摸了摸袖中发烫的情绪感知符,听见系统提示:“检测到高级关注者情绪波动,请注意。”他抬头望向窗外,青鸾峰方向飘来几片桃花瓣,落在他脚边的破鞋上——那是合欢宗内门弟子才能佩戴的桃瓣纹,显然有人在高处注视这里。
“明天……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林凡嘟囔着蹲下身捡药,却没注意到秦月儿已悄然离开,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混着硫磺味,在空气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