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的雕花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林凡正被秦月儿手中银簪上跳动的烛光晃得眼花缭乱。
穿堂风裹着晚春的桃花瓣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香气，将原本就摇曳不定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青衫少女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一道纤细而凌乱的剪影——是楚灵瑶。
她发带松散，半边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随着喘息微微颤动，像是沾了露水的小草。
腰间那枚青瓷葫芦随着奔跑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混着她的脚步声，打破了厅内原本暧昧的沉默。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百种双修姿势图解”几个字已经蹭得模糊不清，显然刚从藏经阁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翻出来。
纸页边缘卷曲，散发出一股陈年旧书特有的霉味。
“林师兄！”楚灵瑶喘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微红，鼻尖还挂着一层薄汗。
她圆溜溜的眼睛先是扫过苏寒霜攥着林凡的手，又掠过柳如烟勾着他脖子的腕子，最后落在秦月儿仍悬在他肩窝的指尖上。
她扁了扁嘴，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你、你昨天说要陪我对练引气诀的！”
厅内突然静了一瞬，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回荡在空气中。
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楚灵瑶是出了名的修炼狂魔，平时连饭都要端去藏经阁吃，今天竟为这点小事闯了望月阁的宴？
“瑶瑶？”苏寒霜松开林凡的手，眉峰微蹙。
她这小师妹向来只看得见丹方典籍，怎么突然为“对练”急成这样？
柳如烟的银铃“叮”地笑出声，团扇掩着唇：“小丫头倒是会挑时候。”她松开勾着林凡脖子的手，指尖戳了戳他后腰——这杂役弟弟，招的桃花从长老到小师妹，倒比她当年还热闹。
秦月儿重新捡起银簪，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刚才被林凡抚平的焦虑又浮上来些——她堂堂圣女候补，竟比不过个只知死读书的小师妹？
“师兄！”楚灵瑶见林凡还站着发愣，跺了跺脚，抱着书的手紧了紧。
她不懂什么叫暧昧，只晓得方才在藏经阁翻书时，总想起林凡说“引气诀要配合心意相通才练得快”。
她翻遍了《基础心法》没找到，又去翻《双修要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本图解，结果一来就看见师兄被三个姐姐围得严严实实。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小跑两步，脚尖故意勾住门槛的雕花：“呀！”
这一跤摔得极有讲究——腰一弯，整个人就往林凡怀里栽。
青瓷葫芦“当啷”砸在地上，滚出老远；那本《百种双修姿势图解》“啪”地翻开，正巧露出画着两个修士背靠背引气的插图，墨迹斑驳，线条粗粝。
厅内哄笑声炸成一片。
外门弟子们交头接耳：“小师妹这是…学咱们宗的传情法子呢？”“平时闷葫芦似的，原来也会使小性子！”
林凡手忙脚乱去扶人，鼻尖撞上楚灵瑶发顶的桃花香，混合着汗水与墨香，竟有一丝清甜。
这小丫头瘦得可怜，他托着她后腰的手能摸到突出的骨节——看来又在藏经阁饿了顿午饭。
“小祖宗，你这是…”他话没说完，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苏寒霜紧张值+15，柳如烟愉悦值+20，秦月儿探究值+25。情绪波动激发成功，修为+80。”
林凡眼皮跳了跳。
方才柳如烟的烦躁、秦月儿的焦虑还没消化完，这会子三个姑娘的情绪又跟开了锅似的——合着他这哪是被扑，是被系统当情绪收集器使呢？
“师兄坏！”楚灵瑶埋在他胸口闷声说，手指揪住他衣角，“说好要教我‘科学双修理论’的，昨天骗我说‘等小师妹找到图解就教’，今天就不理我了。”
林凡嘴角抽了抽。
他哪是不理，分明是被柳长老拽来“教合欢步”，被秦圣女拿幻术试探，又被大师姐攥着手防他被拐跑——合着这小祖宗把他的“缓兵之计”当真了？
“我错了我错了。”他弯腰捡起那本图解，顺势把楚灵瑶扶稳，“今晚就去藏经阁，咱们把引气诀…”
“叮——”
一声清越的琴音突然截断他的话。
林凡后颈汗毛倒竖，直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往识海钻——是迷心咒！
他余光瞥见角落阴影里，大师兄赵云澜指尖掐着个晦涩的法诀，玄色道袍下的手腕青筋暴起。
这人才筑基中期，平时总板着脸说“合欢宗该重修为本”，上次林凡用脑筋急转弯逗笑苏寒霜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块臭狗屎似的。
“情感护盾，启动。”林凡在心底默念。
淡金色光膜瞬间裹住周身，那道阴恻恻的精神力撞上来，像块石头砸进弹簧床，“嗡”地反弹回去。
赵云澜闷哼一声，踉跄着撞翻身后的茶案。
青瓷茶盏碎了满地，热茶汤溅在他脚面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捂着心口惨白着脸——刚才那道反噬，差点震散他的神识！
满厅修士全看傻了。
苏寒霜瞳孔骤缩，手按上腰间的剑；柳如烟的团扇“啪”地展开，遮住半张突然冷下来的脸；秦月儿的银簪泛起微光，显然在防备再有人动手。
“赵云澜，你好大的胆子。”
清冷的女声从厅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白芷客卿正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
她素白道袍一尘不染，腕间玉镯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可那双眼却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潭。
“迷心咒是宗门禁术，你当望月阁是演武场？”她迈步走进来，每一步都踩得地砖咚咚响，“还是说…你觉得，用禁术对付自己人，能让你当上内门首座？”
赵云澜“扑通”跪在碎瓷片上，额头沁出血珠：“客卿明鉴！
我、我只是见林师弟被妖女缠住，想帮他清醒清醒…”
“妖女？”柳如烟笑了，银铃晃得人耳朵发疼，“合着我柳某在大师兄眼里，是妖女？”她指尖绕着发梢，眼尾上挑，“那不如现在就去执法堂，让长老们评评理——到底是我这筑基大圆满的长老像妖女，还是你这偷偷使阴招的像？”
赵云澜浑身发抖，额角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白芷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林凡：“林师弟，可愿去执法堂做个见证？”
林凡刚要开口，楚灵瑶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他低头，见小师妹正蹲在地上捡那本图解，发顶的桃花瓣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师兄，我饿了…”
“咳。”林凡清了清嗓子，“客卿，我看赵师兄也是一时糊涂。
不如…就让他去藏经阁抄三个月《门规》？”
厅内静了片刻。
柳如烟的银铃“噗”地笑出声；苏寒霜嘴角微微翘了翘；秦月儿垂眸掩住眼里的笑意——这杂役弟子，倒会找台阶下。
白芷盯着林凡看了会儿，忽然露出个极淡的笑：“既然林师弟求情…”她转头看向赵云澜，“去藏经阁抄《门规》，每日亥时交一卷。
若有遗漏…”她顿了顿，“我亲自盯着。”
赵云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白芷又扫了眼满地狼藉，对苏寒霜道：“大师姐，收拾干净。”说完转身要走，却在门槛处顿住，侧头对林凡道：“林师弟，你那‘情感护盾’…”
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林凡后颈一凉。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杂役房补衣服时，窗外曾飘过道素白影子，当时有人说“白芷客卿又去后山了”，而那声音…
“客卿？”林凡下意识喊了一声。
白芷已经走了。
穿堂风掀起她的道袍下摆，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腕间玉镯上，刻着朵极小的合欢花。
林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像是…像是他刚穿越时，在杂役房昏迷不醒，有人给他喂过药，当时耳边也有这样清冷却带着点暖意的声音：“这孩子，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师兄！”楚灵瑶举着那本图解晃了晃，“去吃饭嘛！
我听说今天厨房有桂花糕！”
林凡低头，见小师妹眼睛亮晶晶的，哪还有半分方才委屈的模样？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小祖宗根本没摔疼，刚才那跤，怕也是算好的？
“楚灵瑶！”他一把捞起她腰间的葫芦，“你上个月是不是偷学了《轻身步》？”
“哎呀师兄我错了——”
少女的尖叫混着众人的笑声，在望月阁里荡开。
而角落阴影中，刚退出去的赵云澜攥紧了袖口。
他望着自己发颤的右手，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滴出来——这杂役，迟早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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