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雾气还未散尽，后山老槐树的枝桠在晨雾里投下斑驳阴影。
林凡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蹲在树下发呆。
他昨夜几乎没合眼，灵尘珠在袖中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腕骨生疼——那是他与初代宗主血脉相连的证明。
"来了。"
清越的女声从树后传来。
林凡抬头，见风铃儿立在槐树下，月白裙裾沾着露水，发间银铃轻响。
她今日没戴斗笠，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眼尾却泛着极淡的金纹，像被月光镀了层边。
"跟我来。"她抬手按在老槐树皮上，指尖泛起幽光。
原本粗糙的树干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内里流转的金纹，像某种古老阵法被唤醒。
林凡刚触到那道缝隙，便觉有股吸力拽着他往前，再睁眼时，已身处一处石质空间。
四壁刻满他在古镜里见过的合欢宗秘纹，正中央悬浮着团淡金色光团，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
"这是初代宗主的残魂。"风铃儿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用最后一缕神识，在秘境里等了你三百年。"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沙哑的男声炸响在林凡脑海："阿林...我的阿林..."
林凡浑身一震。
这声音太熟悉了——昨夜山巅那句"我的儿子"，此刻正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极了他记忆里醉酒父亲拍着他肩膀说"臭小子"的调调。
"他并非死于宗门内乱。"风铃儿走到他身侧，指尖点向光团，"三百年前，轮回镜现世，镜中倒映出的未来让所有大能癫狂。
你父亲作为当时最接近飞升的修士，本可独善其身，却自愿散功，将轮回镜封印在自己识海。"
"为什么？"林凡的喉咙发紧。
"因为镜中未来里，有个穿着现代衬衫的年轻人，站在合欢宗废墟前哭。"风铃儿望向光团，"他说那是他的骨血，是值得用命换的希望。"
嗡——
灵尘珠突然从林凡袖中飞出，与光团相撞。
金芒刺痛他的眼，记忆如潮水倒灌：襁褓里被塞进修士怀中的婴儿，雪夜里被偷偷送出山的马车，母亲临终前塞进他襁褓的半块玉牌（后来被他当钥匙扣挂了十年）...
"原来我不是穿越。"林凡踉跄着扶住石壁，指甲几乎掐进石里，"我是...被送回现世的遗孤？"
系统提示音刺耳地炸响："检测到情绪剧烈波动（悲伤92%、震惊8%），是否开启'情感护盾'？
当前可屏蔽痛觉与流泪反应。"
"关了。"林凡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湿的。
他望着光团里逐渐清晰的面容——剑眉星目，嘴角有颗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痣，"我他妈...我连哭都不能替他哭一场么？"
"叮——系统已关闭情感屏蔽。"
光团里的人影突然抬手，虚虚碰了碰林凡的脸。
他脖颈一凉，像是真被谁摸了下，那温度和他十六岁那年父亲拍他肩膀时一模一样。
"傻小子..."残魂的声音带着笑，"哭什么？
你看，你找到了这么多...比我当年还珍贵的东西。"
"谁哭了！"林凡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抹眼睛。
可这一转身，正撞进片温软里。
柳如烟不知何时出现在秘境入口，青丝半散，腕间银铃轻响。
她环住林凡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呼吸扫过他耳垂："小没良心的，昨日动用灵尘珠时也不叫我护法。
刚才在演武场都能感觉到你情绪翻涌，我追着灵识跑了半座山。"
她指尖轻轻擦过林凡发红的眼角，眼尾的胭脂被晨雾晕开，倒显得比平时多了分柔软："不管你是社畜林凡，还是初代遗孤，我柳如烟都认。"她咬了咬他耳尖，"毕竟...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修炼媚术不是任务，是心跳的人。"
林凡僵了片刻，反手扣住她腰肢。
柳如烟身上的沉水香混着露水味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前日替她熬药时，她倚在门框上笑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原来那些看似随意的亲近，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咳。"
清冽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苏寒霜抱着剑站在秘境门口，冰蓝色道袍一尘不染，发间那支碎过又修复的冰簪闪着冷光："哭够了便收声。"她扔来枚玉简，"宗主传信，赵云澜以'清理宗门污血'为名，已在演武场掀了三波清洗。
你那小徒弟花无瑕，刚才还在替你挡了记淬毒飞针。"
林凡的手指猛地收紧。
柳如烟察觉他的变化，正要开口，却见他深吸一口气，将残魂的虚影郑重一拜："爹，我得回去了。"他声音哑得厉害，"您护了我三百年，这回...换我护您的宗门，护我爱的人。"
光团里的人影缓缓点头，金芒渐弱。
风铃儿抬手一点，残魂化作星芒没入林凡眉心："他的意志与血脉，从此与你共生。"
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震动，原本的"欢乐修行宝鉴"六个字泛起金光，中央浮现出枚玄色印章："恭喜宿主触发血脉觉醒！
获得'宗主之印'，可短暂召唤初代宗主残影协助战斗（每日限用一次）。
当前可召唤时长：三息。"
"三息？"林凡扯了扯嘴角，"够捅死那老匹夫了。"
他转身看向柳如烟和苏寒霜，前者正替他理着被扯乱的衣领，后者抱剑的手松了松，目光软了些。
林凡突然笑了："走罢。"他抄起地上的灵尘珠，塞进柳如烟掌心，"帮我收着，这玩意儿再烫，也没某人的手暖。"
柳如烟被他说得耳尖发红，刚要反击，苏寒霜已当先迈出秘境："卯时三刻了。"她回头看了眼林凡，"你爹说得对——你找着的，比他当年多多了。"
秘境出口的光门在身后闭合时，林凡听见风铃儿的声音飘来："记住，轮回镜的封印，快撑不住了。"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老槐树，几片新叶簌簌落在光门闭合的位置。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鸣——那是合欢宗晨课结束的信号。
林凡摸了摸眉心还在发烫的星芒，又看了眼柳如烟手中的灵尘珠。
"这一世..."他低声道，"我要亲手终结这场因果。"
而此刻的合欢宗演武场，花无瑕捂着胳膊上的血痕，正踮脚往老槐山方向望。
她身后，赵云澜的亲卫举着淬毒长剑步步紧逼，人群里突然传来惊呼："副宗主候选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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