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面泛起的涟漪突然凝成漩涡，吸力如无形巨手攥住众人衣角。
林凡只觉后颈一凉，眼前的洞壁、柳如烟染红的裙角、苏寒霜凝结冰花的发梢，通通被扯进镜面深处。
"小心！"柳如烟的惊呼被风声撕碎。
他撞进一片虚无，四周是混沌的灰雾，唯有那面镜子悬在头顶，像只巨眼俯瞰蝼蚁。
"这是...碎梦引的幻境。"柳如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凡转头，见她扶着虚空中的"地面"——说是地面，实则踩上去像踩在水膜上，波纹顺着鞋尖荡开。
她的指尖发白，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画面："那是...千年前的演武场？"
画面里，朱漆回廊下站着两道身影。
穿月白道袍的男子腰间悬着半块青铜镜，正是合欢宗初代宗主；而对面红衣女子发间别着青鸾玉簪，眉眼与柳如烟有七分相似——是青鸾夫人。
"你说要以轮回镜镇压三界因果，可为何要与苍梧派圣女同入秘境？"青鸾夫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在镜中看见你们执手的画面，难道都是假的？"
初代宗主攥紧腰间半镜，指节泛白："那是镜中幻象！
我若真有二心，愿受轮回之苦——"
"够了！"青鸾夫人甩袖打断，腕间银铃碎成乱响，"你总说轮回镜能照见过去未来，可它照不见人心！"她突然抽出腰间软剑，劈向男子手中的镜子。
镜面应声而裂，碎成七片飞散。
初代宗主扑过去想接，却只抓住一片残片。
青鸾夫人转身时，眼角的泪在虚空中凝成冰晶："我青鸾从此与你恩断义绝，这轮回镜的因果，你自己承担！"
"如烟？"林凡察觉身侧的颤抖。
柳如烟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眼尾泛红，却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她的耳坠轻轻摇晃，与画面中青鸾夫人的银铃重叠成影——那是她前日才从杂物房翻出的旧物，说是"看着顺眼"。
"原来轮回镜是被情劫所碎。"苏寒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她抱臂而立，冰甲上的桃花纹路忽明忽暗，"难怪宗谱里说初代宗主晚年疯癫，总在禁地喊'阿鸾我错了'。"
"不只是错。"秦月儿突然开口。
这个总垂着眸的圣女候补此刻抬眼，瞳孔里浮现金色纹路——是天机阁残念在说话，"轮回镜能窥因果，却困于执念。
青鸾夫人看见的'执手画面'，其实是初代宗主为救她，替她承受的业火劫。"
话音未落，虚无空间突然扭曲。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直取柳如烟后心！
"小心！"林凡扑过去推人，却被一股冰墙挡住。
苏寒霜不知何时站在柳如烟身前，冰锥从她指尖迸发，与偷袭的短刃相撞，溅出火星。
白琉璃从雾中走出，伪装的素白裙裾下露出玄色暗纹。
她甩了甩发间的毒针，唇角勾起冷笑："不愧是无情道修士，反应倒快。"
"你是玄阴宗的人。"苏寒霜冰甲上的桃花纹骤然亮起，"上个月我们截获的密信里，有玄阴宗要夺轮回镜的消息。"
"聪明。"白琉璃转动手中短刃，刃身映出柳如烟发白的脸，"但你知道吗？
这幻境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等你们在这儿耗完半柱香，玄冥老祖早把合欢宗山门拆了。"她突然欺身而上，短刃擦着苏寒霜的冰甲划过，"更重要的是——"她瞥向柳如烟，"轮回镜核心碎片在她体内，被前世执念压着。
等碎片彻底觉醒，她会比玄冥老祖更疯。"
"住口！"林凡攥紧柳如烟发抖的手。
掌心的桃花印记发烫，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开："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92%，触发'双修心契'启动条件。"
柳如烟的手腕在他掌心轻颤，像片风中的落叶。
林凡深吸一口气，用拇指摩挲她手背："姐姐记得吗？
前天你说想喝我煮的桂花酿，结果把厨房烧了个洞。"他故意扯动嘴角，"那会儿你说'修行千年，头回见杂役用炼丹炉熬糖水'，现在怎么不吐槽我了？"
柳如烟的睫毛抖了抖，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我好像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发哑，"青鸾...她不是故意的。
她看见镜中画面时，以为那是未来——初代宗主会为救她灰飞烟灭，所以她想先斩断情丝，让他不必牺牲。"
"所以镜子碎了，因果乱了。"林凡感觉有温热的力量顺着掌心涌进柳如烟体内，那是心契共鸣的情绪流，"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我在，有寒霜师姐，有宗门里那群被我土味情话烦到跳脚的姑娘们。"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青鸾耳坠，"我们不需要轮回镜照未来，我们自己走未来。"
柳如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烫得惊人。
林凡看见她眼底有碎光流转，像极了轮回镜碎片的颜色。
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青鸾夫人在碎镜前痛哭的脸，初代宗主握着残片在禁地里跪了百年的身影，还有无数个转世里，她总在月圆夜梦见的青铜镜影。
"原来...原来我一直在找它。"她喃喃，"找那半面镜子，找...那个说要陪我走到底的人。"
"那这一世，我来当那个人。"林凡笑着，却感觉掌心的桃花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柳如烟体内的碎片在震动，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力量——像被封印千年的活物，正用尖牙啃噬封印。
"林凡！"苏寒霜的喝声惊醒他。
白琉璃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短刃正刺向柳如烟后心。
他旋身将人护在怀里，冰锥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白琉璃左肩。
"算你狠。"白琉璃捂着伤口后退，血珠滴在"地面"上，晕开诡异的黑纹，"但我提醒你——"她消失在雾中前最后一笑，"当碎片彻底觉醒，她会变成第二个青鸾夫人。
而这次，没人能替她承受轮回之苦。"
话音未落，幻境突然剧烈摇晃。
柳如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起，红裙在虚空中翻卷如焰。
她体内的碎片震动越来越急，连带着林凡掌心的桃花印都泛起红光。
"叮——检测到轮回镜核心碎片觉醒度37%。"系统音难得带上了紧迫感，"警告：宿主情绪共鸣值超载，建议——"
"闭嘴。"林凡仰头望着悬浮的柳如烟。
她的眼尾泛起与青鸾夫人相同的红痣，发间的青鸾耳坠正发出与轮回镜同频的光。
他听见幻境外传来轰鸣声，像山岩崩塌，像法宝碎裂——是玄冥老祖突破了山门防线。
柳如烟的指尖突然抬起，指向幻境边缘。
那里的灰雾正被某种力量撕开，露出外面的真实世界：合欢宗山门的飞檐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玄冥老祖枯槁的手正抓碎最后一道护山大阵。
"林...凡..."她的声音像从极远处飘来，带着千年的回响，"帮我...抓住那半面镜子。"
林凡握紧拳头。
他能感觉到，柳如烟体内的碎片在渴求什么——不是力量，不是轮回，而是一个能与它共鸣的、鲜活的、带着温度的心跳。
幻境之外，玄冥老祖的笑声穿透迷雾："小崽子们，该醒了——"
而在这幻境中央，柳如烟的身体彻底悬浮，红裙翻卷如燃烧的云。
她发间的青鸾耳坠与体内的碎片同时亮起，光流交织成半面完整的青铜镜影。
那是轮回镜觉醒前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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