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的雾气被震得七零八落，柳如烟的红裙在虚空中翻卷如同一簇烧得极旺的火。
她眼尾的红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从眼尾爬上眉骨，像一滴凝固的血。
发间的青鸾耳坠与体内碎片共鸣出的青铜镜影越来越清晰，半面镜子悬在她头顶，镜面泛着幽蓝的光，照得林凡的影子都扭曲成了两半。
"停下！"林凡喉咙发紧。
他想起白琉璃消失前的警告，想起柳如烟说"找那半面镜子"时眼底的空茫——那不该是她的眼睛，她该是倚在廊下轻笑，用折扇敲他额头说"小杂役又在胡诌"的模样。
系统音突然炸响："检测到轮回镜碎片觉醒度突破40%，宿主与目标情绪共鸣值已达危险阈值！
建议立即切断联系——"
"切你个头！"林凡咬牙冲上前，掌心的桃花印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他想起刚入宗时给柳如烟送药，那女人嫌苦，捏着他的手腕非要他喂；想起上月她被心魔困在密室，是他蹲在门口讲了三宿冷笑话才把人逗出来。
此刻她悬浮的脚尖离他不过三尺，他却觉得像隔着千年的雾。
柳如烟的指尖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不...不要...青鸾姐姐..."
林凡心口一紧。
他见过柳如烟的记忆碎片——三百年前，她还是青鸾夫人座下最得宠的小徒弟，亲眼看着那位惊才绝艳的女修因轮回镜入魔，与初代宗主拔剑相向。
此刻她的瞳孔里翻涌着血色幻象，分明是重历了那场天崩地裂的决裂。
"柳如烟！"他猛地抓住她悬空的脚踝。
红裙下的肌肤凉得刺骨，像浸在千年冰潭里。"你说过的，合欢之道在于共情，不是复仇！"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破音，"你教我用真心换真心，现在轮到我教你了——"
"宿主强行发动双修心契！警告：该技能需双方自愿——"
"自愿个屁！"林凡额角青筋直跳。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然后将带着体温的血珠按在两人相触的腕间。
双修心契的银芒顺着血脉窜进柳如烟体内，他的记忆、情绪、那些被她笑骂"没正经"的瞬间，全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过去：
是初遇时他捧着脏了的药碗说"长老您看，这药汤红得像您的裙子，喝了肯定比裙子还美"；是她被心魔缠得掉眼泪时，他蹲在石阶上给她变戏法，把灵草折成会跳舞的小兔子；是昨夜她摸着青鸾耳坠叹气，他突然凑过去说"长老，我给你算个命——你命里缺个能陪你看尽轮回的人，比如在下？"
柳如烟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的幻象里，青鸾夫人的剑已经抵住初代宗主心口。
但在那血色里，突然窜进一抹鲜活的亮色：是穿杂役服的少年举着歪歪扭扭的纸鹤，是他站在落英里说"难过就笑嘛，笑完我陪你骂那破镜子"，是他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说"听，这心跳声比轮回镜响多了"。
"够了..."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红痣蔓延的速度慢了，眼尾的血色开始消退。"够了林凡，我...我看见你了。"
林凡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他也不知道是柳如烟的情绪还是自己的，只觉得胸腔里涨得发疼。
半空中的青铜镜影"咔"地裂开一道缝，碎片簌簌往下掉，像下了场蓝色的雨。
"叮——检测到轮回镜碎片净化完成。
宿主获得情绪值+9999，金丹期突破权限已解锁。"系统音终于恢复了点欢快，"恭喜宿主——"
"闭嘴！"林凡吼了一半又笑起来。
他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
金丹成型的瞬间，他听见体内"轰"的一声，连带着幻境都震得摇晃。
"出来了！"苏寒霜的声音从幻境外劈进来。
林凡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幻境的屏障已经碎成星芒，外面的天空是乌压压的黑，玄冥老祖的枯手正抓着最后一根护山大柱，指甲缝里往下淌黑血。
柳如烟软软地倒进他怀里。
她眼尾的红痣淡了，却还剩一点若有若无的红，像被水晕开的胭脂。
发间的青鸾耳坠暗了下去，却仍在微微发烫。
"小杂役..."她哑着嗓子笑，"你倒真把我从轮回里拉出来了。"
"那是，我是谁啊？"林凡吸了吸鼻子，把人打横抱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金丹在体内跳动，每跳一下，就有一股暖流涌进柳如烟的经脉。
这是双修心契的余韵，也是...他突然有点耳热，"我可是要当你...当合欢宗欢乐顾问的人。"
"好个欢乐顾问。"柳如烟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在他颈侧蹭了蹭，"那现在，该去会会外面的老东西了？"
"正有此意。"林凡转身看向幻境出口。
玄冥老祖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两个小娃娃，也配拦我？"他的黑雾里浮着无数惨白的脸，全是被他吞噬的修士冤魂。
"你以为合欢宗靠欲望活着？"林凡把柳如烟往身后护了护，金丹在体内转得更快了。
他想起系统刚发的新技能——双修共鸣阵。
此刻两人掌心的桃花印同时亮起，金色光流从他们脚下蔓延开，像朵巨大的合欢花。
"错了。"他扯出个嚣张的笑，"我们靠的是真心。"
共鸣阵的光撞上黑雾的瞬间，整个天地都安静了。
黑雾像被火烤的雪，滋滋作响着融化。
那些惨白的脸发出尖叫，化作点点荧光，被光阵温柔地包裹住。
玄冥老祖的枯手在光里冒烟，他瞪圆了浑浊的眼睛，吼道："你们不过是在延缓毁灭罢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被光阵撕成了碎片。
但林凡知道，这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死。
他的神识扫过黑雾消散的天空，总觉得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他的金丹上，像块甩不掉的烂泥。
"林...凡？"柳如烟突然攥紧他的衣袖。
他低头，正撞进她有些慌乱的眼睛里。
她眼尾那点残红不知何时又深了几分，指尖的温度比刚才更低了，"我...我好像...有点冷。"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苏寒霜的喊："不好！
后山灵脉异动——"
他抬头看向合欢宗方向，只见原本青翠的后山腾起阵阵黑气，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而怀里的柳如烟，正无意识地摸着发间的青鸾耳坠，耳坠上的宝石，正泛起一丝极淡的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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