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尽时，林凡怀里的柳如烟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原本悬着的心刚因击败玄冥老祖放下三分，这寒颤却像根细针扎进脊椎。
柳如烟的手指仍勾着他衣领，可指尖凉得像浸过寒潭，连带着他锁骨都泛起凉意。
更不对劲的是她眼尾的残红——方才战斗时那抹艳色分明淡了些，此刻却如被血浸透的朱砂，顺着眼尾往鬓角晕染。
"阿烟？"林凡低头唤她，掌心按在她后心输送灵力，"可是灵力反噬？
我让苏师姐去取...？"
话没说完，柳如烟突然抬头。
她平日顾盼生姿的桃花眼此刻蒙着层雾，眼瞳深处翻涌着暗潮，倒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只剩副皮囊。
"小杂役..."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轻轻蜷起，却没了往日调笑的温度，"我想去前山看看。"
前山是今日各宗论道的演武场，此刻该还聚着各派来观摩的修士。
林凡皱眉，"前山风大，你先回...？"
"我想看看。"柳如烟打断他，突然翻身下地。
她广袖翻飞间带起一阵甜香，那是合欢宗特有的情欲香，可此刻却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
她踩着绣花鞋往演武场方向走，发间青鸾耳坠的宝石幽蓝更甚，像两颗浸在毒液里的星子。
林凡下意识要跟，却见柳如烟在演武场入口顿住。
那里站着个玄衣男子，是苍梧派的外门弟子，方才论道时还被林凡用脑筋急转弯怼得说不出话。
此刻那男子见柳如烟过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谄媚笑意："柳长老这是...？"
"公子生得真俊。"柳如烟抬手抚上他脸颊，指腹擦过他嘴角，"比我宗那些木头可强多了。"
演武场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合欢宗修士的倒抽气声像炸响的爆竹。
柳如烟是什么人？
媚骨长老，调情是手段，自重是底色，从前便是逗弄林凡也带着三分拿捏。
此刻她却当众与敌宗弟子暧昧，广袖滑落露出半截藕臂，竟要去勾那男子的腰带。
"阿烟！"林凡冲过去拽她手腕，却被她反手扣住。
她的力气大得反常，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小杂役，你管得太宽了。"
她的眼尾红得要滴血，眼瞳里映着林凡的倒影，却像根本不认识他。
林凡后颈汗毛倒竖——这绝对不是柳如烟。
他神识扫过她经脉，只觉有团黏腻的黑雾缠在她灵海，与方才玄冥老祖留下的气息如出一辙。
"苏师姐！"林凡转头喊，却见苏寒霜正从后山方向掠来，发梢沾着未散的黑气，"后山灵脉被人动了手脚，我刚才..."
"先顾眼前！"林凡扯过腰间合欢宗弟子服罩在柳如烟身上，试图遮住她散乱的衣襟，"阿烟这状态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神智！"
柳如烟突然笑出声，笑声脆得像银铃，"夺神智？
小杂役，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她突然发力推开林凡，转身投入那苍梧弟子怀中，"公子，我们去林子里说些体己话？"
苍梧弟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柳如烟的身份，可此刻被大乘期修士主动投怀送抱，哪里还顾得上忌讳，手忙脚乱就要搂她腰。
林凡的金丹在体内炸响。
他几乎是扑过去拽住柳如烟后领，灵力如狂潮般涌进她经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尖叫："检测到目标情绪异常波动！
宿主需稳定其心防！"
柳如烟被他拽得踉跄，却在转身时露出个诡异的笑。
那笑里没有半分柳如烟的风情，倒像是某种附在她身上的东西在嘲弄林凡。
"跟我来。"林凡咬着牙，拽着她往宗门外跑。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柳如烟灵海里挣扎，像条被网住的毒蛇。
演武场的议论声渐渐被风声盖过，直到他们站在忘情崖边——这里是合欢宗与外界的分界，崖下云涛翻涌，风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柳如烟突然停住脚步。
她望着崖下的云雾，发间青鸾耳坠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林凡刚要开口，就见崖边阴影里转出道身影——是幽昙，那个总用蛇一样的眼神打量他的敌宗女修。
"柳长老。"幽昙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我等你多时了。"
林凡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现身，却被股无形之力撞得后退三步。
那力量像面透明的墙，压得他胸口发闷——是轮回镜的力量！
他之前在柳如烟记忆里见过这镜子，碎片就藏在她耳坠里。
"幽昙，你..."柳如烟的声音又变得恍惚，"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回忆的人。"幽昙指尖弹出道流光，没入柳如烟眉心，"青鸾夫人，你忘了千年前的誓言么？"
青鸾夫人？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柳如烟之前在幻境里说的"轮回"，原来她竟是青鸾夫人的转世！
柳如烟的身体开始颤抖。
她捂着额头，青鸾耳坠的幽蓝光芒大盛，"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够了！"林凡大喝一声，不管不顾地撞向那道无形屏障。
屏障发出蜂鸣，在他肩头撕开道血口，却到底碎了。
他扑过去拽住柳如烟手腕，"阿烟，跟我回去！"
幽昙的眼神冷了冷。
她看了眼柳如烟，又看了眼林凡，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看来有人不想让你记起。"她说着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崖边。
柳如烟却在这时晕了过去。
林凡接住她，发现她灵海里的黑雾更浓了，几乎要将她的识海淹没。
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检测到目标心魔指数97%！
建议触发情绪波动进入心魔幻境！"
"操。"林凡骂了句，掐住柳如烟人中。
她吃痛醒来，却仍眼神涣散。
林凡一咬牙，俯身凑到她耳边："柳长老，你前日说要教我《媚心诀》的，该不会是骗我吧？"
柳如烟的睫毛颤了颤。
"还有啊，你说等我成了欢乐顾问，要请我喝百花酿——"林凡故意用最欠揍的语气，"不会是想赖账吧？"
柳如烟的指尖动了动。
"最过分的是..."林凡喉结滚动，"你说要当我真心爱人的，该不会也是骗我的？"
话音未落，两人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
林凡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座朱漆古殿。
殿中悬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映得红纱飘带像浸在血里。
"这是...心魔幻境？"林凡攥紧柳如烟的手。
她此刻穿着件红纱裙，与记忆里的青鸾夫人装扮如出一辙。
"阿鸾，你看这株并蒂莲。"
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林凡转头，只见个白衣男子抱着株开得正好的并蒂莲走进来。
他面容清俊，眉间点着颗朱砂，竟是初代合欢宗宗主的模样！
柳如烟（或者说青鸾夫人）的眼神瞬间亮了。
她接过并蒂莲，嘴角漾起笑："阿渊，你说我们用这花炼的同心锁，真能锁住生生世世？"
"自然。"初代宗主执起她的手，在她腕间系上条红绳，"这是用我半颗金丹炼的，除非你我心意相悖，否则永世不...？"
"宗主！"
殿外突然冲进个绿衣女子。
她浑身是血，扑进初代宗主怀里，"大长老带人围攻偏殿，夫人她...她撑不住了！"
初代宗主的脸色骤变。
他松开青鸾夫人的手，"阿鸾，你先回房，我去去就来。"
绿衣女子抬头时，林凡看清了她的脸——竟与方才演武场的苍梧弟子有七分相似！
青鸾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红纱被风掀起，遮住她的表情。
等再放下时，她眼里的光已经灭了。
"原来...他说的生生世世，是与别人。"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守着这合欢宗，他却..."
林凡突然明白过来。
千年前的误会，让青鸾夫人负气离开，两人的同心锁就此断裂。
而轮回镜的碎片，正不断唤醒她这世的执念，让她重复着前世的痛苦。
"不是这样的！"林凡冲过去要解释，却被幻境里的青鸾夫人挥袖推开。
她的身影开始虚化，周围浮现出无数怨灵——都是千年来因合欢宗衰落而陨落的修士，他们尖叫着扑向林凡和柳如烟。
"宿主注意！
心魔怨灵即将侵蚀目标识海！"系统提示音炸响，"请立即使用双修心契融合情绪！"
林凡咬着牙握住柳如烟的手。
两人掌心的桃花印同时亮起，金色光流将他们包裹。
他能感觉到柳如烟的情绪在翻涌：委屈、不甘、绝望，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姐姐。"林凡贴着她耳边，声音发颤，"你听我说——初代宗主没负你，那绿衣女子是他胞妹，当年是去救你师姐的！"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此刻只能赌一把，"你看现在，我在你身边，我没走。"
柳如烟的身体开始颤抖。
她的眼尾残红渐渐淡去，眼瞳里浮现出几分清明。
"你要是还记得我..."林凡喉头发紧，"就别让我白喊你一声真心爱人。"
幻境突然剧烈震荡。
琉璃灯炸裂成碎片，红纱被撕成乱絮。
柳如烟的眼神终于清明，她反手攥紧林凡的手："小杂役...我好像...想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幻境外传来玄冥老祖的冷笑："两个小娃娃，以为破了幻境就能逃出生天？"那声音像根针，扎进两人识海，"你们的命运...还未终结。"
林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望着柳如烟逐渐恢复的眼神，又想起幻境外那抹未散的黑雾，突然有种预感——他们揭开的，不过是轮回镜里的一角。
真正的真相，或许比千年前的误会更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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