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门撞开的瞬间，霉味里混进了铁锈般的腥气。
林凡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动静——玄冥老祖的身影在门口投下巨大阴影，眼眶里两簇灭世瞳的红光像烧红的炭块，正顺着他的轮廓往下舔。
"小友倒是重情义。"老怪物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铜锣，"不过墨丫头这身子，早被天书啃得只剩半口气。
你若肯束手就擒，本祖还能留她个全尸。"
林凡没接话。
他的视线扫过身后——墨流苏还攥着他手腕，指尖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铁。
这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此刻却咬着唇盯着地面，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想活命，就听我指挥。"
清冷的女声从左侧传来。
苏寒霜不知何时已站到林凡身侧，玄色剑穗在她腰际绷成直线。
她素白的指尖掐了个诀，额间闪过一道幽蓝微光——那是无情道残留的神通，林凡上次见她用这招，还是在忘忧谷对抗魔修时。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三个傀儡突然僵在原地。
它们关节处的符咒光芒骤暗，金属手臂举到半空便再难寸进。
苏寒霜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在强撑："这些傀儡用的是活尸芯，我能冻住它们三息——三息后，柳长老。"
"知道啦~"
香风先到，柳如烟的指尖点在林凡肩头。
这位媚骨长老今日竟没穿惯常的绯色纱衣，反套了件利落的玄色劲装，发间那支玉簪却还在，随着她歪头轻笑轻轻摇晃，"老东西的傀儡虽多，可修的是死物，哪懂什么七情六欲？"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唇瓣开合间溢出细碎的呢喃。
离她最近的两个傀儡突然顿住，金属关节发出诡异的咔嗒声。
其中一个忽然抡起铁臂，狠狠砸向同伴的头颅——符咒炸裂的蓝光里，碎铁片混着腐臭的黑血溅了满地。
"有时候呀，最致命的武器..."柳如烟伸手接住溅到面前的血珠，放在鼻尖嗅了嗅，眼波流转间又推了林凡一把，"是欲望本身。"
"西侧水牢！"
秦月儿的声音突然拔高。
这姑娘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病态的潮红，额角还渗着细汗——她正咬着舌尖，掌心托着块半透明的玉牌，那是天机阁残念的载体。"水牢尽头有暗河，能通往后山！"她把玉牌往腰间一收，拽着林凡就往右侧跑，"我刚才用残念推了十二种可能，这条路线存活率最高！"
林凡被拽得踉跄，却在经过墨流苏身边时顿住。
那姑娘还瘫在草席上，左腕的伤口仍在渗黑血，此刻正盯着他的后背发怔。
"走啊！"苏寒霜的剑已经出鞘，冰蓝色的剑气扫过三个解冻的傀儡，金属躯体上立刻结了层薄霜，"再磨蹭，我们都得死在这！"
墨流苏的手指在草席上蜷成白生生的小团。
她望着林凡伸过来的手，又抬头看了眼门口——玄冥老祖正慢悠悠往这边踱步，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有那么一瞬，林凡在她右眼的寒潭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像片被风吹皱的叶子。
"我只是..."她突然抓住林凡的手腕，借力站起，锁链哗啦作响，"不想再被那个老东西控制。"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刚才所有的冷笑都清晰。
林凡感觉掌心被她指甲掐出月牙印，倒也不躲，反而反手扣住她手腕："欢迎加入红尘历练小队——秦月儿，带路！"
突围比想象中更狼狈。
苏寒霜的剑始终护在最前，每刺出一剑，她的唇角就溢出一丝血；柳如烟的媚术时灵时不灵，偶尔还会被傀儡身上的符咒反噬得咳嗽；秦月儿攥着玉牌不停推算，每说一次"左转"就踉跄半步；至于墨流苏，她像团烧得正旺的火，拽着林凡的手越来越紧，左腕的黑血滴在地上，竟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到了！"秦月儿突然扑向墙角的青砖。
她指甲缝里全是血，却还是精准地抠住第三块砖的缝隙，"推！"
沉重的石门缓缓移开，潮湿的河风裹着腥气涌进来。
林凡先把墨流苏推了出去，转身时正看见玄冥老祖的傀儡已经追到五步外。
苏寒霜的剑刺穿最后一个傀儡的胸口，自己却被反震得撞在墙上，咳出的血溅在林凡鞋尖。
"走！"她把剑往地上一插，勉强站直，"我断后。"
"想得美。"柳如烟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揽住她腰往门外带，"你死了谁给我当冰美人看？
要断后也该是我——"她突然歪头冲追来的傀儡抛了个飞吻，"乖~来追姐姐呀~"
傀儡们的符咒突然集体暴涨红光。
林凡眼疾手快拽着两人往暗河里跳，冰凉的河水瞬间没过头顶。
他在水下睁开眼，看见墨流苏正游在前面，长发像黑色的海藻般散开，左腕的伤口还在冒血，却奇异地没被河水冲散，反而凝成小小的血珠，在她身周打转。
等众人湿漉漉地爬上河岸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后山的晨雾里飘着松针的清香，比密室里的霉味好闻一百倍。
"给。"
墨流苏突然把一枚刻着红纹的玉简塞进林凡掌心。
她的左腕不知何时已经止住血，伤口处结了层黑痂，"里面有《红尘天书》的真正目录。
你若想继续找下去..."她别过脸，望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尖，"就去找'青鸾墓'。"
"叮——主线任务完成度95%。
请前往'青鸾墓'，揭开合欢宗终极真相。"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林凡正盯着玉简上的红纹发呆。
那纹路像极了墨流苏刚才在水下散开的血珠，一圈圈绕成诡异的图案。
"老东西的声音。"苏寒霜突然皱眉看向身后。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幽冥殿方向腾起大片黑烟，隐约能听见苍老的怒吼穿透晨雾："墨丫头！
你敢背叛我——"
墨流苏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副躯体。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他追不上的。
暗河底下我布了天书的障眼法，能瞒他三天。"
"三天足够我们回宗门了。"秦月儿擦了擦脸上的水，玉牌在她掌心重新泛起微光，"我刚才用残念探过，前面十里有个山神庙，我们可以先去换身干衣服——"
"等等。"林凡突然捏紧了手里的玉简。
他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西荒方向，那里的山尖比其他地方更陡，更冷，像把插在云里的刀，"青鸾墓...我好像听门里的老杂役说过，西荒古地有座无名古墓，碑上刻着青鸾纹..."
"林凡？"柳如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没事。"林凡把玉简收进怀里，冲众人笑了笑，"就是突然想起来，该给大家买糖葫芦了。
墨丫头不是说想看凡人集市的糖葫芦吗？
等回了宗门，我请。"
墨流苏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林凡发亮的眼睛，突然也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晨雾里突然裂开的缝隙，漏进一线阳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西荒古地的风正卷起黄沙，掠过一座半埋在土里的古墓。
墓碑上的青鸾纹被风沙磨得模糊，却仍能隐约看出，那鸟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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