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在黑暗中呛咳着醒过来时，太阳穴还突突跳得厉害。
他扶着额角坐起，指腹触到额间那道凸起的暗红纹路——幻境里血镜映出的印记，竟真的留在了皮肤上。
"情绪共感链...初级形态。"他喃喃重复系统提示，喉咙发紧。
方才意识被拽入黑暗前，他分明感知到柳如烟攥玉笛的手在发抖，苏寒霜的心跳稳得像晨钟。
此刻再屏息凝神，果然有三缕若有若无的丝线缠上心头：左边是一团焦灼的暖，像被火烤着的玉髓，是柳如烟；右边是一抹冷硬的清，带着铁锈味的剑气，是苏寒霜；最中央那簇忽明忽暗的光，带着点算卦时特有的檀香，定是秦月儿。
"原来你们真的还在外面。"林凡突然笑了，笑声撞得幻境里的血雾都晃了晃。
他踉跄着站起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既然连情绪都能连上，那我就用这个撕开你的破幻境——"
话音未落，耳畔突然响起玉笛破空声。
他本能地偏头，一支翡翠玉笛擦着耳尖钉进血雾里，笛身震颤着发出嗡鸣。
抬眼望去，柳如烟正站在十步外，月白裙裾被血雾染成暗红，眼尾的朱砂痣却艳得刺目。
可她的眼神不对——往日看他时总带着点调笑的柔软没了，只剩一片空洞的冷，像被抽走了魂的提线木偶。
"柳长老？"林凡试探着喊了句，后退半步。
"杂役也配直呼长老名讳？"那声音是柳如烟的，却比寒冬的冰棱还利，"你既贪慕我合欢宗的资源，就该知道——"
"打住打住！"林凡突然抬手打断，指尖戳了戳自己太阳穴，"真柳长老要是训我，早该先捏着我耳朵骂'笨蛋'，再塞颗蜜饯堵嘴了。"他歪头打量"柳如烟"，"这位冒牌货，麻烦走点心？
你连她护笛时小拇指会微微翘起都没学像。"
"柳如烟"的脸瞬间扭曲成黑雾，可不等黑雾散开，一道寒光已从左侧劈来。
林凡就地翻滚，苏寒霜的冰魄剑擦着他后背划过，在地面留下半尺深的剑痕。
"大师姐？"他跪坐在地，仰头望着那抹清冷身影。
真苏寒霜的剑从不会沾血，此刻剑刃却泛着妖异的紫，"你修的是无情道，可这剑气里全是戾气——无情道要斩的是执念，不是把自己变成杀人剑啊！"
"住口！"苏寒霜的剑尖抵住他咽喉，睫毛剧烈颤动，"你根本不懂...我若不能证道，就护不住..."
"护不住谁？
护不住我？"林凡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触感冷得像浸在冰窖里。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轻声道："真的苏寒霜会说'闭嘴，再废话就把你丢到寒潭里醒神'，而不是说'护不住'。"他用力捏了捏那只僵硬的手，"你看，你连拔剑时食指会习惯性顶剑格都忘了。"
苏寒霜的身形也开始溃散，可这次黑雾里却裹着清甜的檀香味。
秦月儿从雾中走出，发间的算卦铜钱串叮当作响，可她的眼睛——那双总含着笑、能看透三百年气运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林师兄。"她举起断剑，剑尖对着自己心口，"他们说...只要我自断灵根，就放了师父..."
"停！"林凡猛地站起身，震得血雾都荡开一圈涟漪，"真正的秦月儿就算被架在火上烤，也会先算出凶手八字贴在灶台，再骂他'出门踩狗屎，喝水塞牙缝'。"他冲上前，抬手打掉那把断剑，"你连她算卦时爱咬下嘴唇的小习惯都没学全，装什么可怜？"
三团黑雾同时发出尖啸，重新凝聚成三人模样。
这次柳如烟的玉笛泛着幽蓝鬼火，苏寒霜的剑刃渗着黑血，秦月儿的铜钱串滴着脓水——全是林凡曾在宗门典籍里见过的，最阴毒的幻象催发形态。
"看来我戳到痛处了？"林凡抹了把嘴角不存在的血，反而咧嘴笑了，"你们越逼我，就越说明我离真相不远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心尖那三缕情绪：柳如烟的焦灼里藏着丝期待，苏寒霜的冷硬下翻涌着担忧，秦月儿的飘忽间偶尔闪过抹倔强——都是真的，都是他们还在外面拼命的证据。
"情绪共感链...不是只能被动接收吧？"他喃喃着睁开眼，额间红纹亮起微光，"系统说过，真诚的沙雕是最强杀招，那...真诚的信任算不算？"
他张开双臂，任由柳如烟的鬼火笛风刮过衣襟，苏寒霜的毒剑划破手臂，秦月儿的腐钱擦过脸颊。
痛意像潮水般涌来，可他却笑得更欢了："柳长老总说我是笨蛋，可笨蛋也知道，你捏碎玉笛时想的是'这笨蛋怎么还不回来'；大师姐总说我烦，可你拔剑时心跳比我还快；月儿总说我没正形，可你算卦时偷偷给我加的那道'逢凶化吉'，我早发现了！"
血雾突然凝固。
三缕情绪丝线从林凡心口窜出，分别缠上三个幻影。
柳如烟的鬼火笛风灭了，化作一缕暖香；苏寒霜的毒剑裂了，溢出清冽剑气；秦月儿的腐钱化了，变成串金亮铜钱。
幻影们的眼神开始动摇，空洞的眼底慢慢泛起光——是柳如烟的无奈，苏寒霜的慌乱，秦月儿的羞恼。
"我们一路走到现在，靠的是信任，不是控制！"林凡吼出声，三缕情绪丝线骤然收紧，在他身周形成道半透明光罩，"你看，连你的幻象都骗不了他们的本心！"
"好个巧舌如簧。"
冷笑声从头顶炸开。
林凡抬头，只见墨流苏踩着血雾悬浮在空中，腕间的红纹连成诡谲图案，像条吐信的毒蛇。
她指尖捏着块血色玉牌，正是幻境核心："你以为靠这些小儿女情长就能破阵？
三心劫的第一劫，是要你看清——"
"看清你根本没本事真正击溃我？"林凡抹了把脸上的血，光罩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你用幻象逼我恐惧，可恐惧的前提是'怕失去'。
但他们在外面等我，我在里面信他们，这哪是恐惧？
这是...这是——"
"是底气。"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
心尖的三缕情绪突然变得滚烫：柳如烟的焦灼化作股狠劲，定是她捏碎了玉笛在闯阵；苏寒霜的冷硬凝成把利剑，定是她挥剑劈开了血雾；秦月儿的飘忽聚成团光，定是她算出了破阵之法。
"情绪共感链...原来还能共享攻击！"林凡抬手按住额头，红纹里渗出金芒，"柳长老的焦急，给我冲劲；大师姐的坚定，给我锋芒；月儿的机灵，给我准头——这一击，代表我们的真心！"
三缕情绪化作金色光箭，穿透光罩，直刺墨流苏手中的血玉牌。
"砰——"
幻境像块被砸碎的镜子，碎片簌簌落下。
林凡眼前发黑，却在跌倒前被人接住。
熟悉的冷香钻进鼻腔，是苏寒霜的剑穗味。
"笨蛋。"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哭腔，玉笛重重敲在他肩头，"让你别乱跑，偏要往幻阵里钻！"
"林师兄！"秦月儿的算卦铜钱串叮铃作响，"我就说这幻阵有破绽，你偏要硬闯——"
林凡眯眼抬头，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古老石殿里。
殿壁凹凸不平，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有些地方还沾着暗红血渍。
而墨流苏就站在殿中央，腕间红纹与殿壁符文遥相呼应，嘴角挂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恭喜。"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三心劫，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石殿中央突然泛起白光。
林凡顺着光望过去，只见地面浮起块青玉简，表面流转着柔和的光，隐约能看见"红尘"二字。
柳如烟的玉笛突然发出嗡鸣，苏寒霜的剑刃开始震颤，秦月儿的铜钱串叮铃铃响成一片——像是某种召唤，又像是某种警告。
林凡撑着苏寒霜的肩膀站起身，望着那方玉简便笑了。
痛吗？
痛。
累吗？
累。
可只要回头能看见那三张熟悉的脸，他就觉得——
这劫，他接得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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