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内的黑雾如被抽干的墨汁，在四人脚下退成一圈浓云，脚底传来湿冷的触感，仿佛踩在深秋凌晨的霜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腐朽符文燃烧后的焦味。
镜中"林凡"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回音在石壁间撞出细碎的颤鸣，如同寒夜古井中坠下铁链。
林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金链，金属的凉意与苏寒霜掌心残留的温热交织，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电流，顺着血脉爬向心口。
他盯着镜中那张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眉骨的弧度、唇角的细微抽动，甚至连右耳那道旧伤疤都一模一样——喉结动了动，声音干涩："你是谁？
为什么要困住她们？"
"困住？"镜中"林凡"笑出了声，笑声像碎瓷片在石板上拖行，带着几分苍凉的破碎感，"是你不愿面对过去——你曾在前世，毁了她们所有人。"
话音未落，穹顶骤然裂开，无数光片如星雨坠落。
苏寒霜的剑穗"叮"地一声绷直，冰碴子炸成细雪，寒气扑面，刺得她鼻尖发麻；柳如烟的玉笛在掌心发烫，竹身微微震颤，笛孔里溢出若有若无的哽咽，像是谁在深夜低泣；秦月儿攥着算筹的手突然松开，十二根竹片"哗啦啦"砸在地上，指尖残留着牙印的凹陷处隐隐作痛——那些光片里，是她们最不愿想起的画面。
林凡看见自己穿着玄色宗主袍，站在焦黑的合欢宗废墟前。
风裹着灰烬扑在脸上，带着焦木与血锈的腥气。
苏寒霜跪在他脚边，发间的冰簪裂成两半，碎屑扎进她额角，血痂在眼眶边缘结成暗红的网；柳如烟的媚骨被抽成白纸般的颜色，曾经能勾魂的眼尾此刻泛着青灰，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秦月儿的算筹插在自己心口，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天机阁"三个字的残卷上，墨迹被血晕开，像一朵朵枯萎的花。
"不！"林凡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柳如烟的肩，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耳畔炸响。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在发抖，肩胛骨的颤动透过衣料传来，却还是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住他发颤的手背——那掌心滚烫，带着熟悉的、属于柳如烟的体温。
"这是假的......"他声音发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定是我内心最深的愧疚化作的幻象。"
镜中"林凡"的指尖抵着镜面，幽绿的光从指缝渗出，带着腐草般的腥气："愧疚？
你可知她们的魂魄在轮回里被撕成多少片？
苏寒霜的无情道是被你亲手碾碎的，柳如烟的轮回镜碎片是你强行剥离的，秦月儿的天机残卷......"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像毒蛇吐信，"是你用她的命换的长生丹引。"
苏寒霜的剑"嗡"地出鞘三寸，寒光映亮她剧烈颤动的睫毛，冰碴子顺着剑尖簌簌往下掉，砸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盯着光片中那个冷硬的"自己"，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突然提高，带着破冰而出的决绝："这不是他。
他会在我练剑摔疼时说'苏师姐的剑穗该换暖绒的了'，会在我被同门排挤时挡在我身前说'我师姐的剑比冰还干净'。"她猛地转头看向林凡，眼底的冰层裂开细纹，融化的瞬间有光涌出。
秦月儿蹲下身捡起算筹，指腹擦过竹片上被她咬出的牙印，那凹陷还带着她体温的余热。
光片里的"她"眼睛空洞如死潭，可眼前的少年正红着眼眶，喉结因为激动而上下滚动。"上个月我算错了星轨，他蹲在演武场陪我数了半夜星星。"她把算筹按在林凡掌心，粗糙的竹纹硌着皮肤，"他说'秦月儿的眼睛里藏着星星，所以算筹才会发光'——假的星星不会发光，假的林凡......"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微微发颤，"不会为我掉眼泪。"
柳如烟的帕子不知何时缠上了林凡的手腕，丝缎的触感滑过脉搏，带着她惯用的桃花香。
她的指尖点在他心口，那里还留着《欢乐修行宝鉴》的余温，像一小团不灭的火："前世的你要的是长生，现在的你......"她踮脚用鼻尖蹭了蹭他泛红的耳尖，呼吸拂过耳廓，"要的是看我笑，看寒霜破功，看月儿眼睛发亮。"她退后半步，玉笛在掌心转出银光，笛身微烫，"小杂役，你说过'真诚的沙雕才是最强杀招'——现在该用用了。"
林凡低头看向掌心的算筹，温度从苏寒霜的剑、柳如烟的笛、秦月儿的算筹顺着金链涌进他血脉，像春溪汇入干涸的河床。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春溪撞碎冰棱："叮——情绪共鸣值突破临界，《欢乐修行宝鉴》进化完成。
新功能'情绪共鸣斩'已解锁：将链内成员心绪凝聚为实质攻击，伤害与共鸣深度成正比。"
他抬起头时，眼底的光比石殿的符文更亮。"就算那是我的前世，"他握紧三女递来的"武器"——苏寒霜的剑穗、柳如烟的帕子、秦月儿的算筹，"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我们相信你！"
三女的声音叠在一起，像三把不同音色的剑同时出鞘，声浪震得石壁微颤，金链随之嗡鸣。
金链突然泛起七彩流光，苏寒霜的冰、柳如烟的媚、秦月儿的算，还有林凡胸腔里翻涌的热，全部顺着链纹汇进他掌心，掌心发烫，仿佛握着一颗即将爆发的星核。
他对着镜面挥出一掌，那光团像颗被捏碎的星子，带着炸响撞在镜中"林凡"胸口。
镜中"林凡"的身体开始崩裂，像被风吹散的纸人，每一片碎屑都映着林凡前世的罪与痛。
他最后看了林凡一眼，嘴角竟扯出个释然的笑："原来......放下执念，比长生更难。"话音未落，便碎成了漫天金粉。
石殿的黑雾彻底消散时，青璃从金粉里走了出来。
她的发间沾着星屑，尾巴在身后晃啊晃，绒毛扫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们终于明白，红尘劫并非外敌，而是内心未解的因果。"她歪头看向林凡，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光纹，"你体内不仅有前世宗主的残魂，还有红尘天书的核心意识——你，才是真正的'红尘钥匙'。"
"钥匙？"林凡摸着心口，那里的光纹还在轻轻跳动，像一颗新生的心脏。
苏寒霜的剑"当啷"一声插回剑鞘，金属归位的震动顺着地面传来。
她走到林凡身侧，耳尖还是红的，语气却稳得像山："不管钥匙还是锁，我们一起开。"
柳如烟的玉笛抵住林凡后背，推着他往前走，笛身微凉："小宗主，该想想怎么带我们振兴合欢宗了。"
秦月儿捡起最后一根算筹，在掌心转了个圈，竹片边缘磨得她掌心微痒："我算过了，接下来的劫数......"她突然顿住，抬手指向殿外，"有乌云。"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翻涌着墨色云团，风从殿外灌入，带着潮湿的铁锈味，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眼。
而在人群最边缘，墨流苏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甲掐进掌心，一丝血线顺着指缝渗出。
她望着林凡心口的光，嘴角勾起的弧度比任何幻象都真实："钥匙找到了，接下来......"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就是开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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