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的朱红山门在暮色里泛着暗铜色，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得叮当响，那声音清冷而断续，像是被风咬碎了又吐出。
林凡望着那对雕刻着并蒂莲的石门，喉结动了动——三日前他离宗时，这门还挂着柳如烟新换的鎏金对联，此刻却落了层薄灰，连门楣上“合欢”二字的金漆都剥落了小块，指尖拂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痕，触感粗糙，带着铁锈般的凉意。
“林师兄，停下。”
萧雨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穗，从左侧松林里穿出来，带着松针摩擦的窸窣声，冷得刺耳。
执法堂的玄色法衣在暮色里翻涌，二十余名弟子呈扇形围上来，腰间的锁魂链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响，像蛇群游过枯叶，每一步都压着心跳的节奏。
林凡脚步顿住，脚底青砖微凉，寒气顺着鞋底渗入骨髓。
他注意到萧雨寒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节发白，像是要捏碎剑柄；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尾翘了一绺，像是被人拽过——这可不太像那位连衣角都要叠出棱的执法副执事。
风掠过他额前，发丝轻颤，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执事这是？”苏寒霜往前半步，冰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寒气瞬间冻住了最近的两串铜铃，铜铃表面凝出细密冰晶，发出细微的“咔”裂声，冷雾在她唇边凝成白气。
她目光扫过萧雨寒发间晃动的银簪，那是她亲手赐给执法堂核心弟子的信物，指尖微颤，“我带林凡出宗查探轮回镜线索，宗规里可没说不允。”
“是三女。”萧雨寒喉结滚动，声音生硬得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
他说“柳长老”时，眼尾不自然地抽搐，像是被什么力量扯着说出口，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柳如烟的帕子在指尖转出半朵桃花，丝帕滑过指腹，柔软却带着灼热的灵力波动。
她歪头看向萧雨寒，眼尾的媚痣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一粒将熄未熄的星火：“萧小郎今日好严肃呀~上个月我带弟子去万花城采合欢露，你可还帮我藏了两坛蜜酿呢。”她话音未落，萧雨寒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锁魂链当啷坠地，撞击声在空旷山门前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有人……”秦月儿的算筹在掌心转得飞起来，指尖掐出残影，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符纹，带着草木与星砂的清香，“是咒术。他被人下了心锚，现在说话做事都受操控。”她突然“咦”了一声，鼻尖微皱，“这咒术……和天机阁残念的气息有点像？”
青璃拽了拽林凡的衣袖，小脑袋凑过来，发丝蹭着他的耳廓，带着孩童般的暖意：“阿林，萧哥哥的影子在抖哦。”众人望去，萧雨寒脚边的影子果然诡异地扭曲着，像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拉扯，地面仿佛成了流动的墨池。
“寒霜。”林凡反手握住苏寒霜的手，她的掌心还带着冰剑的凉意，指尖微颤，却坚定地回握过来，“你信我吗？”
冷面大师姐的冰蓝色眼瞳里映着他的倒影，忽然反手攥紧他的指节，力道大得几乎生疼：“信。”她冰剑向前一挑，冻住萧雨寒脚边三尺地面，霜纹如蛛网蔓延，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执法堂若要拿人，先过我这关。”
柳如烟轻笑一声，帕子往空中一抛，瞬间化作漫天粉蝶。
蝶翼扑闪，带起一阵甜腻的花香，掠过萧雨寒面门时，他突然闷哼一声，捂着额头后退三步，额角渗出冷汗，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对不住！我……我刚才像被鬼迷了心窍！”他抬头时眼底清明，锁魂链也重新规规矩矩缠在腰间，金属环扣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无妨。”林凡拍了拍他肩膀，注意到对方耳尖通红——这才是那个被苏寒霜夸“最守规矩”的萧雨寒，“先去大殿，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合欢殿的檀香比往常浓了三倍，香炉里的香灰堆成小山，显然有人反复添过。
香气沉郁，带着一丝焦苦，熏得人头脑发胀。
苏寒霜站在东侧鎏金屏风前，冰剑垂在身侧，剑尖在青砖上划出半道浅痕，发出细微的“嘶”声；柳如烟斜倚着西侧的珊瑚树，帕子绞成了麻花，指尖微微发白；秦月儿蹲在供桌下，正用算筹戳地上的蚂蚁——三人之间的空气像是结了层无形的冰，连呼吸都带着霜气。
“三位姐姐这是……”林凡搬了张蒲团坐在中间，看着苏寒霜紧绷的下颌线、柳如烟泛红的眼尾、秦月儿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笑出声，“一个要把我护在剑鞘里，一个怕自己的情丝缠疼我，还有一个……”他伸手戳了戳秦月儿的额头，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吃飞醋？”
“谁、谁吃飞醋了！”秦月儿腾地站起来，算筹撒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我那是……那是在算你和柳长老走太近会不会折寿！”
柳如烟“噗嗤”笑出声，帕子掩着唇，笑声如铃，带着一丝沙哑的媚意：“小月儿这嘴硬的本事，倒和寒霜有得一拼~”
苏寒霜的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
她猛地转身，冰剑“当”地插进香炉，火星溅在香灰上，发出“嗤”的轻响，烟尘微扬，“我、我只是怕他又像上次那样，为了救我硬接三掌！”
殿内的气氛突然软了下来。
林凡望着三张各有各的别扭的脸，指尖轻轻按在心口的红尘印记上，那处皮肤微微发烫，像有一团火在烧。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检测到宿主需化解重要羁绊矛盾，是否启动‘情绪共感链’？”
“启动。”他默念。
三缕微光从三人眉心升起，在空中交织成淡粉色的网，光丝流转，带着温润的灵力波动。
苏寒霜突然一颤，望着柳如烟的眼神多了几分恍然——她看到了柳如烟昨夜在他房外徘徊的身影，看到了那帕子上绣了一半又拆掉的并蒂莲；柳如烟指尖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她望着秦月儿，看到了小丫头偷偷往他药里加蜜饯的笨拙；秦月儿的算筹“当啷”砸在脚边，她望着苏寒霜，看到了大师姐躲在偏殿里，把他每次受伤的日期刻在剑穗上的痕迹。
“原来……”苏寒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哽咽。
“你早就在意了？”柳如烟的眼尾泛着水光，指尖触到掉落的帕子，温热的泪滴落在丝面上，迅速洇开。
“我、我以为只有我……”秦月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
三枚金光突然从她们胸口冲出，在空中凝结成心形的锁。
最大的那枚是冰蓝色，缠着柳如烟帕子的粉；中间的是桃花色，嵌着秦月儿算筹的青；最小的那枚泛着星子的光，串着苏寒霜剑穗的银。
“叮——心锁重铸完成，命运羁绊+30%。当前羁绊等级：同心。”系统提示音比往常都要清亮，像一串清泉落入心湖。
林凡望着空中流转的金锁，喉咙突然发紧。
他伸手去碰最近的冰蓝锁，指尖刚触到锁身，体内突然泛起灼热，仿佛有岩浆在血脉中奔涌。
“真正的合欢之道，是共情而非占有。”
低沉的男声在殿内回荡，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下传来，带着地脉的震颤，震得香炉轻晃，灰烬簌簌落下。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浮起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个穿着墨色锦袍的男人，眉峰和柳如烟有三分相似，虚影指尖微动，仿佛在拨动命运之弦。
“若无真情，修道何用？”
话音未落，虚影突然消散，余音在殿内回荡，像风穿过空廊。
林凡踉跄着扶住供桌，额头渗出冷汗，黏腻地贴在额角。
苏寒霜瞬间掠到他身边，冰剑横在他身前，寒气扑面；柳如烟的帕子裹住他的手腕，灵力源源不断输进来，带着温软的暖意；秦月儿的算筹在他周身布下防御阵，碎碎念着“别怕别怕”，声音轻柔如风铃。
“是……宗主残魂？”柳如烟突然按住自己心口的轮回镜碎片，那碎片正微微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我这碎片刚才发烫了。”
“林师兄。”
清甜的女声从殿外传来，带着夜露的湿润。
白芷儿提着一盏琉璃灯走进来，月白裙角沾着夜露，踩在青砖上留下淡淡的湿痕，发间的玉簪闪着幽光，映得她眸子如星。
她歪头一笑，唇角微扬：“你体内的红尘之心，现在和三位师姐的命格缠成了同心结呢。”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耳语，“这种状态……很容易被人抽走命魂哦。”
林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白芷儿眼底流转的星子，突然想起青璃说过，红尘天书的碎片会自己寻找宿主——这个总捧着《宗门典例》温温柔柔的外宗使者，真的只是来送文书的吗？
深夜，林凡躺在偏殿的竹床上，系统界面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新出现的隐藏任务在光屏上闪烁：“解开‘白芷儿’的真实身份——奖励：红尘天书残页×1”。
他刚要触碰任务条，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赤足踩在落叶上。
“终于等到你了，红尘之子。”
女声像沾了晨露的蛛丝，轻轻缠上他的耳尖，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
林凡翻身下床，推开窗只看见满院月光，以及墙角那株合欢花上，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雪白色花瓣，触手冰凉，却无风自动。
次日清晨，扫洒弟子的惊呼声穿透晨雾：“不好了！宗内传……传柳长老勾结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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