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合欢宗的青石板路上已炸开一片喧哗。
湿冷的雾气裹着露水在石缝间游走，踩上去滑腻微凉，像蛇尾悄然掠过脚踝。
扫洒弟子的尖叫混着晨钟撞进偏殿，铜钟余音嗡鸣，在耳膜上震出细密麻痒，林凡正捧着系统光屏研究隐藏任务，被这声“柳长老勾结魔道”惊得差点把光屏拍碎在床头。
“啪嗒”一声，竹床被他踹得歪了半寸，竹节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他翻身下床时，粗布道袍的下摆被脚踝勾住，发出“嘶啦”一声轻响，发带散了半缕，发丝垂落肩头，带着昨夜未干的汗味与草药气息。
他顾不上整理，指尖触到门框时，木纹的粗糙感硌进掌心，顺势发力，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前院的银杏树下围了一圈弟子，七嘴八舌的议论像炸开的蜂窝，声浪裹着晨风扑面而来。
有人喘着粗气，有人压低嗓音却难掩颤抖。
“我亲眼见柳长老昨夜往后山走，怀里还揣着黑幡！”
“苏大师姐的冰剑最近总泛血光，怕是要夺位！”
“秦月儿那算筹上的卦象全是凶兆，定是背叛了天机阁！”
林凡挤开人群时，鞋底碾过一片落叶，脆响惊得几人回头。
正前方，柳如烟站在石阶上，素日风情万种的媚骨长老此刻眼眶泛红，指尖捏着的绣帕已被揉成一团，帕角金线绣的并蒂莲被扯断了半朵，丝线垂落，像一道未愈的伤痕。
她指尖微颤，帕子边缘的金线刮过指腹，留下细微刺痛。
她对面的苏寒霜冰剑横在身侧，剑刃上结着薄霜——那是她动怒时才会有的征兆。
寒气顺着剑身蔓延，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凡走近时，脸颊被那寒意刺得微微发麻。
秦月儿缩在两人中间，算筹撒了一地，正蹲下去捡时，发间珠钗碰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却孤寂，像冰裂前最后一声轻吟。
她指尖触到青铜算筹，凉意顺指腹直窜心口，指甲边缘被露水浸得发白。
“都闭嘴！”苏寒霜突然冷喝，冰剑在地上划出半尺长的冰痕，剑尖与石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冰屑四溅，落在围观弟子的鞋面上，瞬间融化。
人群霎时安静，只余晨雾里若有若无的抽噎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她转头看向林凡时，眼底的冰碴子化了些，“林师弟，你信么？”
林凡抹了把脸，掌心蹭过胡茬的粗粝感，又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撸了撸，发丝划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
他望着柳如烟发抖的指尖，苏寒霜紧绷的下颌线，还有秦月儿泛红的眼尾，喉咙突然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系统光屏在他眼底闪过一行小字：“检测到核心人物情绪波动+200%，欢乐值+50。”但他此刻半点都欢乐不起来。
“不是巧合。”他走到三人中间，仰头望向围观众人，故意拔高了声音，声浪在银杏叶间回荡，“要是真有勾结魔道的，能蠢到让你们这些外门弟子都瞧见？”人群里传来零星的窃笑，他乘势补刀：“再说了，柳长老要勾结魔道，哪用得着自己揣黑幡？她往那一站，魔修怕不是得跪着把黑幡捧过来？”
柳如烟“噗”地笑出声，慌忙用帕子掩嘴，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笑声短促却清亮，像冰裂春溪。
苏寒霜的冰剑“叮”地归鞘，金属回震的余音在空气中轻颤，嘴角极轻地翘了翘，那一瞬，寒霜化雪。
秦月儿捡算筹的动作顿住，抬头冲他眨眨眼，眼底的阴霾散了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算筹边缘的刻痕。
人群开始松动，几个机灵的弟子已跟着笑骂：“林杂役说的对！柳长老的媚术能迷倒十殿阎罗，哪用得着勾结！”
林凡等的就是这个。
他冲苏寒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挥袖召来两名执法弟子：“把传谣最凶的几个带回执法堂。”又转头对柳如烟道：“师姐去我那里喝盏茶？”柳如烟捏着帕子点头，指尖却悄悄勾住林凡的袖口——那是她心慌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布料摩擦的触感微弱，却像一根细线，牵动他心头。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林凡才松了口气，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终于吐出，带着一丝凉意。
他蹲下身帮秦月儿捡算筹，青铜算筹沾着晨露，凉意透过指腹渗进来，指尖微微发麻。
“月儿，”他压低声音，“你昨晚算到什么了？”
秦月儿的手指在算筹上轻轻一叩，算珠突然泛起微光，幽蓝如萤火，映得她瞳孔微微收缩。
“凶兆是真的，”她小声道，“但不是我们。是……有人在搅乱卦象。”
林凡的后颈泛起凉意，像有冷风贴着脊椎爬行。
他扶秦月儿起身时，瞥见墙角闪过一道月白裙角——是白芷儿。
她捧着一叠文书站在廊下，发间玉簪的幽光正好映在“宗门典例”四个字上，像在看一场戏。
纸页边缘被晨露打湿，微微卷曲，她指尖轻抚过书脊，动作从容。
“追踪”二字刚在林凡脑海里成型，系统突然震动。
光屏弹出提示：“检测到异常情绪源，坐标：执法堂密室。”他眼睛一亮，拽住正要离开的苏寒霜：“师姐，借一步说话。”
执法堂的密道阴冷潮湿，青石板缝里渗着水，鞋底踩上去发出“啪嗒”声，回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碰撞。
苏寒霜在前头开路，冰灵力凝成的光球浮在两人头顶，幽蓝的光把四壁的符咒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符文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投下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爪。
林凡摸着墙壁上的刻痕，指尖划过凹陷的符文，粗糙中带着一丝黏腻——那是常年渗水留下的苔藓。
他突然开口：“师姐，你说谣言为什么同时针对你们三个？”
“树大招风。”苏寒霜头也不回，声音在密道中显得格外清冷，“柳师姐是长老，我是大师姐，月儿是天机阁的人——动了我们，宗门就乱了。”
“可乱了对谁有好处？”林凡摸着下巴，指尖蹭过胡茬，“合欢宗要是乱了，仙门要打，魔道要踩，还有……可能有人想浑水摸鱼。”
苏寒霜的脚步顿住。
密室的石门就在前方，门缝里漏出一线微光，像是从地狱缝隙中渗出的鬼火。
她转身时，冰光球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林师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凡刚要开口，石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头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像是有人贴着耳朵在念咒，尾音像被揉皱的纸：“传出去……让他们互相猜忌……轮回镜的力量……”
苏寒霜的冰剑瞬间出鞘，却被林凡按住手腕。
他掌心温热，压在她冰冷的护腕上，激起一阵微妙的触感反差。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另一只手按在胸口——那是系统“情绪共感链”的启动手势。
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他能清晰感知到门内的情绪：焦躁像滚水，灼得神经发烫；恐惧像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还有一丝麻木的顺从，像被线牵着的木偶，关节僵硬，灵魂空荡。
“是被灵魂咒术控制了。”林凡轻声道，“那弟子不是主谋，是傀儡。”
苏寒霜的冰剑微微发颤。
她挥袖震开石门，两人冲进去时，正看见一个外宗弟子跪在蒲团上，双手抱头，额角渗着血。
血珠顺着眉骨滑落，滴在蒲团上，绽开一朵暗红小花。
他面前的青铜灯里燃着幽蓝鬼火，灯芯上缠着一缕黑线，正随着他的颤抖轻轻跳动，像一条活蛇在呼吸。
“是谁让你传谣的？”苏寒霜冰剑抵住他咽喉，声音冷得能冻碎人心。
剑锋贴着皮肤，寒气刺入，弟子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咯咯”的吞咽声。
弟子抬头时，林凡倒抽一口凉气——他的瞳孔散成了一片混沌的灰，像被人挖走了魂。
“是……是大人……”他的声音突然变了，沙哑得像破风箱，“红尘之子……阻碍不了轮回镜……哈哈哈哈……”
林凡灵光一闪。
他突然凑近那弟子，笑着问道：“哎，我问你啊——如果我说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你会信吗？”
弟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额头上浮现出一道暗红符文，像条扭曲的蛇，皮下血管突突跳动。
系统光屏疯狂闪烁：“检测到幻术波动！建议使用‘情绪共鸣斩·初级版’！”林凡指尖泛起金光，那是系统技能启动的征兆。
他抬手按在弟子额间，大喊：“师姐，冰灵力配合我！”
苏寒霜立刻挥剑，冰锥穿透那缕黑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黑线断裂，幽火骤然熄灭。
林凡的金光顺着符文蔓延，只听“刺啦”一声，一团黑影从弟子体内窜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女子轮廓——墨色锦袍，眉峰冷硬，正是昨日虚影里的男人！
不，等等，那轮廓眨眼间又变成了墨流苏的模样，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臭小子！”黑影尖叫着扑来，却被苏寒霜的冰墙挡住。
它撞在冰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冰屑飞溅，落在林凡脸上，凉得他一颤。
“你以为能阻止我？轮回镜的碎片很快就会融合，到时候——”
“啪！”林凡抄起桌上的青铜灯砸过去。
灯身撞在冰墙上，铜片四散，火星溅落，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地缝。
那弟子“啊”地一声昏过去，再醒来时，眼底终于有了焦距，抱着头哭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有个黑衣人找我，说给我筑基丹，让我……让我传那些话……”
柳如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手里攥着轮回镜碎片，碎片正泛着灼热的红光，烫得她掌心发红，却仍不肯松手。
“是轮回镜的力量，”她咬着唇，“这碎片……在引着我往陷阱里走。”
“不只是碎片。”林凡转身看向门口，白芷儿正抱着文书站在那里，月白裙角沾着露水，水珠顺着裙摆滑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痕迹。
“有人在推波助澜。白师姐，你说呢？”
白芷儿轻轻一笑，发间玉簪的幽光映着她眼底的星子：“林师兄，我只是个送文书的。”她举起手里的《宗门典例》晃了晃，纸页翻动，发出沙沙声，“不过……你的反应比我想象得快。”
林凡的后颈泛起凉意。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刺目的蓝光：“警告！轮回镜碎片能量波动增强，疑似即将融合！”他下意识看向窗外，正看见高塔顶端立着道黑影。
月光下，那女子的红痣像团跳动的火，正是墨流苏。
她冲他勾了勾手指，嘴角扬起冰冷的笑：“林凡，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师弟？”苏寒霜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转头时，正看见柳如烟攥着轮回镜碎片的手在发抖，秦月儿悄悄往他手里塞了颗算筹——那是报平安的暗号。
“先把这弟子送去医堂。”林凡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着血腥、铜锈与晨露的清冷，“剩下的……等宗务大会再说。”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银杏叶洒在青石板上，斑驳如金。
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是执法堂在召集各峰首座。
林凡望着塔顶那道黑影，摸了摸怀里的系统光屏。
新的任务提示在光屏上闪烁：“阻止轮回镜碎片融合——奖励：红尘天书残页×2”。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道袍，冲苏寒霜笑：“师姐，借你冰剑用用？我得去理个发。”
苏寒霜没说话，却把冰剑递了过去。
剑刃上的薄霜映着他发亮的眼睛——那里面，藏着比晨雾更浓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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