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血腥味漫过草甸,林凡抱着苏寒霜往营地狂奔时,靴底碾碎的露珠里都泛着暗红,湿冷的草叶刮过脚踝,留下细微刺痒的触感。
雾气钻进鼻腔,混着铁锈般的血腥与昨夜篝火残留的焦木味,令人窒息。
他能感觉到师姐的体温透过衣襟渗进来,冷得像块冰——这不是普通幻术,更像是有人用灵气在她识海里织了张网,细密如蛛丝,缠得她神魂欲裂。
“寒霜师姐?”他在篝火旁蹲下,指尖轻轻叩了叩她眉心,触感冰凉如石,仿佛碰在冬日清晨的屋檐霜上。
苏寒霜的睫毛颤了颤,眼尾却仍凝着层霜,瞳孔散得像被揉皱的墨玉,映不出半点光。
她喉间逸出的气息微弱,像风穿过枯井的缝隙,几不可闻。
远处传来裁判敲响的铜锣声,沉闷的“当——”一声划破雾霭,“红尘战场决赛,楚狂澜对阵林凡——”尾音被风扯碎,刮得人耳膜生疼,连篝火都跟着抖了抖,火星子噼啪炸开,溅在林凡手背上,烫出一点微红。
他攥紧她腕间的冰晶护腕,那是他上月用三筐灵桃跟器灵换的,此刻正随着她的脉搏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体内残存的挣扎。
他低喃:“撑住。”声音压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魂魄。
他将自己的灵气渡进她体内,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推进,指尖却触到她手臂上细密的战栗,像寒夜里冻僵的蝶翼。
苏寒霜没有反应,喉间却溢出极轻的“嗯”,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几乎被风吞没。
可那声音却在他心口砸出涟漪,林凡眼眶一热,把她小心安置在帐篷里,毛毯裹紧她颤抖的肩。
转身时衣摆扫过篝火,火星子炸开,映得他眼底灼灼发亮,像是燃着两簇不灭的火。
演武台被晨雾笼着,像浮在云里的玉盘,石阶湿滑,踩上去有露水渗进靴底的凉意。
林凡一步步踏上,脚步沉稳,掌心却攥出了汗。
楚狂澜立在对面,玄铁剑鞘上还沾着前几场的血渍,干涸成暗褐色的斑块,见林凡上台便冷笑:“杂役也配站在这里?我爹说合欢宗的人只会勾栏手段——”
“你爹没教过你,说话前先擦干净嘴角的菜叶子?”林凡歪头,从怀里摸出颗陈皮糖抛向空中,糖纸在晨光中闪出一点金,他舌尖还残留着昨夜扫地时偷嚼的酸味,“昨天你跟外宗弟子拼酒,啃酱骨头啃得满嘴油,我在旁边扫了半时辰地。”
围观修士哄笑起来,笑声在雾中荡开,像水波。
楚狂澜耳尖涨红,玄铁剑“嗡”地出鞘,寒光乍现,剑风割面,带着金属特有的冷腥气,掀翻了林凡的发带。
发丝垂落眼前,他却不躲不闪,任由剑尖停在喉前三寸——那里悬着一枚半透明的情绪玉牌,正随着心跳泛起暖金色波纹,触感温润,像贴着一块活的玉石。
“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真心啊。”林凡伸手接住剑尖,指腹在寒刃上轻轻一按,皮肤被割开一道细线,血珠渗出,滴在玉牌上,竟被瞬间吸收,“我扫过三百六十五天落叶,知道哪片叶子落下来会砸到小师妹的药篓;我给大师姐送过八百回寒玉露,知道她喝到第七口时会抿抿唇;我替柳长老抄了两年双修手札,知道她翻到第三页时会用指甲戳纸角——”
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热浪扑面,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共鸣,像无数心弦同时震颤。
楚狂澜的剑势猛地一滞,他看见自己的剑影里叠着无数画面:林凡蹲在桃树下替小师妹捡药草,指尖沾着泥土的触感;在冰窖外给苏寒霜焐手炉,冻得鼻尖通红;在炼丹房替柳如烟扇风时被药烟呛得直咳嗽,眼泪直流……这些画面像滚烫的油滴进他心里,原本凌厉的剑招竟软了三分。
“情绪共振形态·启。”林凡低喝一声,玉牌里涌出三股暖流——那是苏寒霜挡剑时的决绝,柳如烟眼尾的红,秦月儿举着糖葫芦的笑。
暖意顺着经脉奔涌,烧得他指尖发烫,血液沸腾。
他的身影在金光里虚浮起来,再出现时已到楚狂澜身侧,指尖点在对方后颈,触感微凉:“输了。”
楚狂澜踉跄后退,玄铁剑“当啷”落地,溅起几点火星。
他盯着林凡,喉结动了动:“我……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
阴恻恻的女声从演武台下传来,带着湿冷的雾气,像蛇贴着地面滑行。
墨流苏扶着石栏拾级而上,月白裙裾扫过满地残叶,沙沙作响,发间银铃叮咚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
她抬手轻抚楚狂澜的脸,指甲在他脸颊划出血痕,留下三道火辣辣的痛感,“不过没关系,我送你份大礼。”
黑雾突然从楚狂澜心口涌出,裹着腐尸味的阴风卷得人睁不开眼,黏腻如油,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林凡瞳孔骤缩——那黑雾里竟有缕熟悉的气息,是玄羽临死前那道血色咒文的翻版!
楚狂澜的骨骼发出脆响,像枯枝在火中爆裂,眼白完全被赤红色取代,手中玄铁剑竟开始渗出黑血,滴在石台上,滋滋作响,腾起腥臭的白烟。
“玄冥老祖的残魂?”林凡倒退两步,灵气在体内翻涌如沸,皮肤下似有岩浆奔流。
他终于想起,半月前在藏经阁翻到的《魔道秘辛》里写过:玄冥一脉擅长夺舍附体,残魂可寄生于活人识海,借其身躯行恶。
“惊讶吗?”墨流苏歪头笑,银铃撞出刺耳的响,像指甲刮过铜镜,“你以为玄羽是偶然?他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她指尖掐诀,黑雾里传来苍老的笑声,沙哑如锈铁摩擦,“小娃娃,拿命来——”
楚狂澜的剑再次劈下,这次的剑气裹着黑芒,竟将演武台劈出道深沟,碎石飞溅,割破林凡手臂,血珠滚落,滴在玉牌上,又被金光吞没。
林凡咬着牙硬接一记,后背撞在石栏上,骨头发麻,喉间腥甜翻涌。
他望着远处帐篷里若隐若现的苏寒霜,突然笑了:“你说得对,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系统空间——那是一片由记忆构筑的星海,每一段情意都如星辰闪烁。
苏寒霜为他挡剑时,剑尖刺穿她左肩的闷响,像钝器砸进肉里;柳如烟替他敷药时,眼泪砸在他手背的温度,滚烫如烙;秦月儿举着糖葫芦说“林师弟吃甜的才有力气”时,糖渣沾在她嘴角的傻样,甜香在舌尖回荡——这些画面像火,将他体内的灵气烧成了熔浆。
“情意逆冲·强化版!”
金色洪流从玉牌中倾泻而出,逆着黑雾的方向倒灌进楚狂澜体内。
金光所至,黑雾嘶鸣,如沸水泼雪。
那缕玄冥残魂发出尖锐的嘶叫,竟在金光里化作飞灰,散作点点腥臭的黑尘。
楚狂澜踉跄两步,跪坐在地,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冷汗:“我……我刚才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谢谢你……”
演武台突然泛起青光,如晨曦初照。
洛神的身影从光里走出,白衣胜雪,眉间一点朱砂像滴未干的血,香气清冷如雪莲。
她抬手,半枚泛着星辉的玉片落入林凡掌心,触感微凉,却在血脉中激起共鸣:“红尘战场终幕,天书碎片归属于你。但你的路,才走了十分之一。”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主线任务完成度99.5%。目标:前往忘川河畔,重启因果轮盘。”
林凡握紧玉片,突然听见身侧传来熟悉的檀木香,清淡悠远,像旧年记忆。
白芷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尖捏着块青色玉简,玉质温润,边缘刻着细密符文:“这是通往忘川的钥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拂过耳际,“有些真相,比你想象的更残酷。”
“我不怕。”林凡望着她发间幽蓝的玉簪,那抹蓝在晨光中流转,像藏着一片深海,“只要她们还在。”
白芷儿笑了,转身融入晨雾,身影渐淡,衣袂如烟。
林凡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注意到她的影子——在雾里拖得老长,竟有两个重叠的轮廓,一前一后,步调不一,像两个人共用一具躯壳。
“林师兄!”
秦月儿的声音从帐篷方向传来,清脆如铃。
林凡回头,正看见苏寒霜扶着帐篷杆子站起,虽然还有些摇晃,却朝他露出了极淡的笑,唇色苍白,却温柔如初。
小师妹举着糖葫芦跑过来,糖渣沾了满脸,甜香扑鼻:“刚才的战斗好厉害!我、我给你留了最大的山楂——”
众人的声音像暖泉,将林凡心口的阴云冲散了大半。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天书碎片,星辉在玉片上流转,映出模糊的倒影——那是忘川河畔的剪影,还有……另一个白芷儿的脸,眉眼冷峻,嘴角含煞。
归程的队伍消失在晨雾里。
草甸深处,一道与白芷儿身形相仿的影子从树后走出,她的眼尾染着妖异的红,望着林凡离去的方向,勾起嘴角,笑声轻得像风:“有趣,真有趣。”她指尖拂过腰间的玉牌,与林凡的天书碎片遥相呼应,共鸣微震,“合欢宗的小杂役,你准备好揭开真正的骗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