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有谁在窗外低语。
林凡靠在冰凉的竹榻上，掌心的天书残页还带着日间战场的余温——那温度如同烙铁，灼得他指尖微微发颤。
屋外虫鸣稀疏，屋内烛火摇曳，映得玉片上的星辉如活水般流转。
归宗路上苏寒霜肩头的血渍、柳如烟敷药时发烫的眼尾、秦月儿沾着糖渣的笑脸，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转。
他低头盯着玉片，喉结动了动——自红尘战场归来，这半枚玉片总在他入睡前发烫，像有谁在血脉里点燃了一簇火，催促着他踏入未知。
“试试？”他对着空气嘟囔一句，指尖刚覆上玉片，掌心突然泛起温热的麻痒，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爬进骨髓。
那麻痒顺着经脉窜上脑门，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鼻尖已萦绕着熟悉的汽油味混着尾气的焦躁气息。
林凡猛地踉跄两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扶手，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皮肤。
他抬头——玻璃幕墙的写字楼直插云霄，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银光；转角的煎饼果子摊飘来甜面酱与葱花的香气，油锅滋啦作响，烟火气扑面而来；穿西装的白领们抱着公文包，脚步急促地往地铁口涌去，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汇成一片沉闷的鼓点。
“这是……”他喉结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我前世住的街区？”
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嗡鸣贴着大腿传来。
他条件反射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9:05”，备注“王总”的号码正在跳动。
“叮——”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尖锐得如同金属刮擦，“天书幻境已启动，你将体验‘现实投影’剧情。”
林凡望着手机屏上自己的倒影，瞳孔收缩，后槽牙咬得发酸，牙龈隐隐渗出铁锈味。
他试着掐诀，灵气却像沉进泥沼的石子，半点涟漪都泛不起来，经脉空荡如枯井。
地铁口的电子屏开始滚动早间新闻，蓝光刺眼。
他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小林啊？报表做好没？十点前送我办公室！”那声音熟悉得令人作呕，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扎进太阳穴。
“我操……”林凡盯着手机，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干涩，混着喉咙深处涌上的苦涩。
他蹲在地铁站台阶上，水泥地的凉意透过西裤渗入膝盖。
他看自己前世的影子混在人流里——挤地铁时被踩掉的皮鞋、被咖啡泼脏的衬衫、在茶水间听同事吐槽时强挤的笑容，全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指尖触到丝质布料的僵硬纹理，像被命运套牢的绳索。
“原来我连穿越都不是……”他扯了扯领带，声音沙哑，“我只是个故事里的角色？”
“比这更糟。”
熟悉的檀木香裹着风卷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林凡抬头，穿白色针织衫的女人正站在煎饼摊前，牛仔裤裤脚沾着点面粉，发丝被风吹得轻扬。
她眼尾的红痣淡得像笔误，哪还有半分玄冥义女的妖异？
“墨流苏？”林凡下意识站起，西装外套滑落在地，布料摩擦台阶发出“簌”的轻响。
女人弯腰替他捡起外套，指尖擦过他手腕时凉得惊人，像触到一块埋在雪里的玉。
她把外套递给他，指腹轻轻蹭过衣扣，动作轻柔却带着某种仪式感：“我曾是这部小说的女主角。”她抬眼，目光如针，“但现在……我们都在别人的剧本里。”
林凡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血管里的血仿佛在逆流。
他望着墨流苏身后的便利店——前世每个加班夜，他都会在这家店买关东煮。
霓虹灯招牌闪烁，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破碎的星河。
玻璃门开合间，冷气混着关东煮的汤香扑面而来。
林凡跟着她进去，冷气扑上脸颊，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他看见货架上摆着前世常买的柠檬茶，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冰凉黏腻。
突然，有什么碎片扎进脑子：
——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文档标题是《合欢宗沙雕逆袭指南》；
——键盘上沾着泡面油，油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评论区有人留言：“女主墨流苏的人设好带感！”——那行字在他眼前放大，像血书。
“我想起来了……”林凡扶住货架，指节泛白，掌心被金属边角硌出红痕，“我是个网文作者，写过这本小说……”他猛地转头看向墨流苏，声音颤抖，“所以我不是穿越，是……”
“书中之人。”墨流苏替他说完，从冷藏柜里拿出两瓶柠檬茶。
她拧开瓶盖，气泡声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像心跳的回响。
“你写的故事活了，然后把你吞了。”她递过一瓶，冷凝水滴落在他掌心，冰得他指尖一缩。
林凡接过茶的手在抖。
他仰头灌了半瓶，冰得舌尖发麻，喉咙像被冻住，又像被火焰灼烧。
系统突然在识海震动，界面跳出猩红提示：“检测到‘现实本源’波动，是否尝试‘命运回响’？”
“试试！”林凡咬牙，想起在演武台用“情意逆冲”时的滚烫——那是一种用情意点燃灵脉的禁忌之术。
他闭着眼调动情绪——苏寒霜挡剑时的闷响、柳如烟的眼泪砸在掌心的温热、秦月儿沾糖渣的笑脸……这些画面像火，烧得他识海发烫，耳膜嗡鸣，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颅内穿刺。
“叮——”
便利店外的电子屏突然炸开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林凡睁眼，看见屏幕上的新闻标题：“年度最佳网络小说奖揭晓！《合欢宗沙雕逆袭指南》作者林凡摘得桂冠！”
他僵在原地，手里的柠檬茶“啪”地掉在地上。
泡沫在地面蔓延，倒映着他发颤的眼尾，像破碎的镜面。
“这是你写的结局？”墨流苏弯腰捡瓶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拂过湿漉漉的地板。
“不……”林凡盯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那是他前世参加书展时拍的，笑容虚假，“我还没写到结局……”
墨流苏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痛感尖锐，而她眼尾的红痣却在慢慢变深，像墨滴在水中晕开。
“这是‘小说君’的回应。”她抬头，便利店的暖光里，那红痣竟溢出妖异的血色，像一道未愈的旧伤，“他察觉到你了。”
电子屏的光映得墨流苏的脸忽明忽暗。
林凡望着她逐渐恢复的妖冶眉眼，又转头看向屏幕上的“最佳作者”——那上面的人在笑，可他分明记得，前世的自己根本没拿过这个奖。
“林先生？”便利店店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迟疑，“需要帮忙打扫吗？”
林凡猛地松开墨流苏的手。
他弯腰捡起瓶子，指腹擦过瓶身上的水珠，冰凉黏腻，像某种预兆。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是温柔的机械音：“检测到‘命运改写’可能，是否继续实验？”
墨流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她的声音混着便利店空调的嗡鸣，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别轻举妄动……”
但林凡望着电子屏上的自己，突然想起演武台上苏寒霜的笑——那笑里有血，有光，有他从未敢奢望的温柔。
他把柠檬茶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向便利店门口。
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西装笔挺，可眼底燃着前世从未有过的光。
“至少……”他对着玻璃上的倒影说，声音轻却坚定，“我想试试，能不能给她们写个更好的结局。”
墨流苏站在货架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
她指尖拂过腰间的玉牌，那玉牌与林凡的天书残页同时泛起金光。
便利店的电子屏突然黑屏，再亮起时，新闻标题变成了：“神秘作家林凡新作《合欢宗》连载中断，疑似遭遇创作瓶颈……”
“有趣。”墨流苏舔了舔唇，眼尾的红痣愈发妖异，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血莲，“看来我们的小作者，终于学会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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