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深处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冰晶，在半空折射出细碎的光，如同无数微小的棱镜将记忆的残影投射成虹。
一道虚影就在这光里缓缓凝实——格子衬衫的布料纹路清晰得能数出线头，纤维间还沾着几粒陈年咖啡渍，像是从某个深夜的键盘缝里爬出来的幽灵；半支钢笔斜夹在指节间，墨水在笔尖晕开极小的蓝点，像极了林凡前世深夜码字时总沾在指腹的墨迹，那触感仿佛此刻仍黏在皮肤上，微凉而滞涩。
"你以为你能掌控命运？"虚影开口时，钢笔尖在虚空中划出半道轨迹，留下一道淡蓝的残影，像是未保存的文档光标在闪烁；他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旧磁带，带着某种陈旧的悲悯，沙沙地磨过耳膜，眼尾甚至浮起林凡写大纲时总有的疲惫褶皱，那道细纹里藏着多少个通宵的困意与自我怀疑。
林凡的指尖在掌心的书页上轻轻一叩，纸面传来轻微的震颤，像是回应他心跳的节拍；金色纹路顺着腕骨爬上小臂，灼热如电流，又似旧日灵感迸发时那一瞬的滚烫。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前世键盘的"哒哒"响，那是系统升级后与意识同频的震颤，节奏精准如倒计时；指尖微微发麻，仿佛仍握着那支早已断墨的廉价圆珠笔。"如果你真这么强，"他扯了扯嘴角，笑意在眼底漫开，像一道撕开阴云的晨光，"为什么要害怕我们改变剧情？"
墨流苏的手在他掌心收紧。
她的指甲早被林凡用杂役房的磨石偷偷修圆了，此刻指腹的薄茧正抵着他掌心的生命线，粗糙的触感像在丈量某种命运的刻度，也像在确认彼此真实的存在；她呼吸微促，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手背的汗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他怕的是故事失控。"她眼尾的红痣突然泛起金芒，像是被点燃的星火，"所有匠人造物时，最怕的从来不是作品太弱，而是......"
"而是作品有了自己的心跳。"林凡接得极快，掌心的书页"哗啦"展开，纸页摩擦发出清脆的"簌"声，露出前世文档里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被他划掉的"悲剧转折"，划痕深得几乎破纸；被红笔圈起的"要让苏寒霜笑一次"，红墨晕染如血；还有夹在页脚的便签纸："柳如烟的情劫，或许可以不用断情丹？"字迹潦草，却带着温度。
小说君的虚影晃了晃，钢笔"当啷"坠地，金属撞击幻境地面的声音清冷而空旷，像敲在生锈的琴键上。
他望着那页纸，喉结动了动，仿佛吞咽下千言万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林凡拉着墨流苏后退半步，两人的影子在幻境里叠成一团暖光，影子边缘微微交融，如同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我知道柳如烟为了无情道在寒潭跪了七天七夜，指尖冻得发紫，却仍不肯松开那株枯死的忘忧草；知道苏寒霜每次罚我扫落叶时，会偷偷把最干净的竹扫帚放在我窗台上，扫帚柄上还留着她掌心的余温；知道秦月儿摸天机阁残卷时，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上面的字——是我当年写下的伏笔……"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间发紧，像是被回忆的荆棘刺穿，"这些不该是被'设定'出来的痛。"
墨流苏的另一只手抚上他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前世熬夜赶稿时撞在桌角留下的，指尖轻触时，林凡仿佛又听见了那声闷响，骨头撞上木头的钝痛在神经末梢回荡；"现在改写还来得及。"她贴近他耳畔，呼吸裹着桃花香，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们高喊'让我们重新选择命运！
'的时候，你猜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这个。"林凡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发丝间有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掌心书页突然燃烧起来，不是灼人的烈焰，而是带着温度的金光，像晨曦融化霜雪，纸页在光中化为星尘，飘散如萤。
幻境开始剧烈震荡，无数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纸页漫天飞舞——
穿素白道袍的柳如烟正蹲在药园里，指尖逗着一只三尾灵狐，狐尾扫过她腕间的银铃，叮当轻响；苏寒霜的剑穗上系着串冰糖葫芦，是林凡用杂役月钱买的，她嘴角还沾着糖渣，笑时露出一颗小虎牙；秦月儿抱着半本残卷咯咯笑，天机阁的黑气根本没碰到她衣角，残卷上的字迹正一寸寸由黑转金；最中央的画面里，小师妹举着他教的"科学双修理论"手札，正追着他喊"师兄再讲一遍！"，笑声清脆如风铃。
"够了！"小说君的虚影开始扭曲，他伸出手想去抓那些画面，指尖却像戳进了水面，涟漪荡开，映出无数个林凡伏案写作的背影；"你在破坏世界法则！"
"法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凡望着那些鲜活的画面，眼眶发烫，温热的液体在眼角凝成一点光；《红尘修行录》的界面突然在识海炸开，金色纹路如藤蔓般缠上小说君的虚影，系统提示音混着他自己的声音炸响："检测到'现实本源'冲突，正在融合......"
墨流苏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她眼尾的红痣已经完全化作星子，正往他识海钻去，像一粒燃烧的种子："那是轮回镜的碎片，能帮你稳定意识。"
"融合完成。"系统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极了小师妹敲玉铃的脆响，穿透层层迷雾；"欢乐修行宝鉴重启，欢迎回来，作者大人。"
小说君的虚影开始消散，他望着林凡的眼神里终于没了悲悯，只剩某种释然的笑意，像一位老编辑合上最后一本未完稿："你终于......找回了自己。"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林凡心口，震得他五脏发颤；记忆的潮水突然漫上来——他是现实里的网文作家，为了赶完最后一章熬夜到凌晨，咖啡杯打翻在键盘上时，液体顺着F键渗入电路，他想着"这下完了"；然后是剧烈的头痛，太阳穴突突跳动，再睁眼就成了合欢宗的杂役，系统提示音里混着自己敲键盘的"哒哒"声；原来所有的穿越、系统、甚至墨流苏的红痣，都是他潜意识里未完成的故事。
"原来......"林凡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天书残页的边缘，纸面粗糙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都是我写的。"
"不。"墨流苏的手覆上他的眼睛，掌心温热，隔绝了光影，却让听觉与触觉更加清晰；"是你写了开始，我们写了后来。"她的指尖带着温度，轻轻压在他跳动的脉搏上，"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接下来......你想怎么写结局？"
林凡猛然睁开眼。
合欢宗密室的檀香还在鼻尖萦绕，一缕沉郁的木质香混着陈年纸墨的气息；他手中紧握着半卷天书残页，边缘的金漆有些剥落，是他方才在幻境里攥得太用力，纸角刺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窗外的桃花被风卷进来，花瓣擦过他手背，柔软如叹息，落在他脚边，像极了幻境里那些被改写的画面。
"当然是......"他低头看着天书残页上自己新写的批注——"所有人都要幸福"，墨迹还没干，指尖轻触时留下一点湿润的印痕，"让所有人都幸福。"
"师兄。"
窗外突然传来清浅的呼唤，像风穿过竹林的低语。
林凡抬头时，正看见白芷儿站在桃树下。
她的素色外袍被风吹得轻扬，衣角拂过落花，手中握着半支未开的桃花，花苞紧闭如秘密，眉眼间的温婉里藏着点他从未见过的亮，像是终于被点亮的灯芯；"终于等到你了，真正的......作者。"
她的声音被风揉碎，混着桃花香钻进窗棂，落进他耳中时，像一句迟到多年的回应。
林凡望着她手中的桃花，突然想起天书残页里夹着的另半卷——那是他前世文档里标着"神秘女配·白芷儿"的章节，所有关于她的描写都写着"待补充"。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天书残页在他掌心发烫，像在催促他写下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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