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天书残页边缘的金漆刺得生疼,皮肤下仿佛有细针在游走,火辣辣地灼着神经。
他望着残页上逐渐显化的八个小字——“林凡,作者”,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人猛地灌了口烧刀子,从喉咙到心口都烧得发疼,那股热意顺着血脉冲上太阳穴,耳膜嗡嗡作响。
“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创造者?”他喃喃出声,尾音发颤,声音轻得几乎被窗外的风卷走。
幻境里小说君消散前的笑意突然浮现在眼前,虚影晃动间,仿佛还能听见一声低笑在识海深处回荡;还有墨流苏说“你写了开始,我们写了后来”时指尖的温度——那微凉的触感如今竟在记忆里复苏,像一片雪落在掌心,融化前留下清晰的印痕。
窗外的风卷着桃花瓣扑进来,带着湿润泥土与春蕊的甜香,几片花瓣擦过他脸颊,凉丝丝地贴在手背,又轻轻滑落,仿佛命运在无声叩问。
“你终于想起来了。”
清浅的女声裹着桃香撞进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像是旧稿纸翻页时的气息。
林凡猛地抬头,正看见白芷儿立在桃树下。
她素色外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缀着的青玉坠子,那是外宗使者的标配,可此刻她望着他的眼神却不再是往日的温婉,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那光像极了他前世深夜码字时,屏幕映在眼中的冷白。
“白姑娘?”林凡下意识握紧天书残页,残页在掌心发烫,金漆边缘硌着指节,隐隐作痛,“你……知道多少?”
白芷儿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将半支未开的桃花别在鬓边。
她动作很慢,慢到林凡能看清她指节上极淡的茧——那是常年握笔才会有的痕迹,指尖划过发丝时,带起细微的摩擦声,像笔尖在稿纸上沙沙行走。
“有些事,等你看完这个再说。”她指尖轻弹,一道流光没入林凡眉心,冰凉如墨汁滴落,瞬间扩散至整个识海。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金属质感的嗡鸣震得耳膜发麻。
《红尘修行录》的界面在识海深处轰然重组,数据流如星河倾泻,原本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如碎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金光的“剧情编辑器”,光标在空白处跳动,像极了前世他敲键盘时闪烁的输入框,清脆的“嘀嘀”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林凡喉结滚动,指尖微微发抖。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在意识里输入:“今日无战事。”
下一秒,窗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呼啸声戛然而止,桃花瓣悬停半空一瞬,随即轻柔落地。
合欢宗上空盘踞多日的阴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暖意扑在脸上,连后山结界外若隐若现的玄冥老祖气息都淡了个干净,空气中残留的阴冷被瞬间蒸发。
正在演武场练剑的杂役弟子们集体抬头,苏寒霜握剑的手顿了顿,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裂痕,火星四溅;柳如烟刚要饮下的酒盏“当啷”落地,清冽的酒香漫开,她望着突然放晴的天,眼角的媚色都散了些,唇边还沾着一滴未咽的酒。
“这……是真的?”林凡盯着识海里的编辑器,指尖微微发抖,掌心渗出细汗,黏在天书残页上。
他想起前世写文时卡文的焦躁,额角冒汗、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不下的窒息感;想起咖啡杯打翻时的懊恼,褐色液体浸透稿纸的刺鼻气味——原来那些被他写在文档里的“待修改”“可能调整”,此刻都成了能撬动整个世界的杠杆。
“师兄?”
院外传来清甜的唤声,带着草药的清香和少女呼吸的微温。
林凡转头,正见秦月儿抱着药篓站在门口。
她发间的珠花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碎光在她睫毛上跳跃,见他望过来,耳尖立刻红了:“我、我采了新的灵草,想给你……”她突然顿住,眼神发直地盯着他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幅画面,正是前日她偷偷溜进他房间,用伤药替他处理后背鞭痕的场景。
指尖触碰药膏时的微凉,布料摩擦伤口的刺痛,此刻竟在记忆中清晰浮现。
“这是……”秦月儿伸手去碰那画面,指尖穿过光影时,她突然捂住心口,像是被什么击中,“我好像……想起来了?前日我明明被大师姐罚抄门规,怎么会……”她望着林凡的眼神多了几分依赖,声音轻得像风,“原来我真的偷偷去看过你。”
林凡呼吸一滞。
他方才鬼使神差在编辑器里输入了“补充秦月儿深夜疗伤记忆”,没想到系统竟真的将这段他原本打算后期填的伏笔提前了。
他又试了试,在搜索栏输入“柳如烟初笑”,识海里立刻弹出段模糊的影像——那是他最初设定的,柳如烟因他一句“长老的笑比玄冰峰的雪还稀罕”而展颜的场景。
他心念一动,将这段影像清晰度调到最高。
“林杂役,又在偷懒?”
熟悉的冷冽声线从院外传来,像冰刃划过石面。
苏寒霜抱着剑踏进门,发尾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寒气扑面而来。
她本要训他,可目光扫过他身后的画面时突然顿住——画面里的她浑身是血,却硬是将他护在身后,剑刃上还滴着敌人的血,风中飘散的血腥味仿佛穿透时空。
“这是……”苏寒霜指尖颤抖着抚过自己心口,那里正泛着淡青的旧伤,触感冰凉,“我记得……我记得那天被魔修伏击,可为什么总记不清是怎么护下你的?”她抬眼时,眼尾的冰霜化了,声音轻得像雪落,“原来……我真的为你挡过剑。”
柳如烟的笑声紧接着从院角传来,银铃轻响,如风铃摇曳。
她倚着桃枝,腰间银铃轻响,看他的眼神多了丝从未有过的柔软:“小杂役,你昨日说我笑起来好看,倒让我想起前日在炼丹房,你举着烤糊的丹药说‘这是专给长老炼的笑颜丹’——我当时是不是真的笑了?”她歪头凑近,发丝扫过他肩头,带着淡淡的丹香,“难怪这两日看你,总觉得亲切得紧。”
林凡望着三女逐渐软化的眼神,喉头发紧,胸口像被什么堵住,又暖得发疼。
原来他笔下那些被他随手写就的“好感度+1”,此刻都成了真实的羁绊,每一丝情绪都有温度,有回响。
他望着识海里的编辑器,突然想起前世读者评论里总说“配角像是活过来了”,原来不是错觉——是她们真的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把他写的大纲,活成了有血有肉的人生。
“如果你真是作者,那你敢不敢改写我的结局?”
冷不丁的挑衅声惊得桃花簌簌落,花瓣如雨坠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墨流苏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红裙翻飞如血,眼尾的星子比往日更亮,像燃烧的火星。
她指尖转着柄骨扇,扇面绘着的曼陀罗花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阴影在她脸上游走,如同命运的裂痕。
“前世那本破书里,我是死在玄冥老祖剑下的弃子。现在你说你能改命,敢不敢让我活?”
林凡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文档里关于她的备注——“反派女主,命运凄惨,用于推动主角成长”。
他伸手按住她扇骨,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像触到冬夜的枯枝:“我不想改写你的命运。”他望着她怔忡的眼,一字一顿,“我想让你自己选择。”
墨流苏的扇骨“咔”地裂了道细纹,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盯着他,眼尾的星子忽明忽暗,最终化作一声低笑:“有意思。”她转身时红裙扫过满地桃花,声音却轻得像叹息,“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师兄。”
白芷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她站在他身侧,手中握着枚流转着银光的玉简。
玉简表面浮着细碎的符文,像极了天书残页上的金漆,触手冰凉,寒意顺着掌心直透骨髓。
“这是通往‘忘川河畔’的最终钥匙。”她将玉简塞进他掌心,触感凉得惊人,“但你要小心,一旦使用它,你就再也不能回头。”
林凡望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他没写过的故事——比如她何时学会的御剑术,比如她腰间的青玉坠子从何而来,比如她为何总在他卡文时出现在他笔下。
他握紧玉简,感受到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传递过去:“这一次,我要亲手写下属于我们的结局。”
白芷儿笑了,笑得像他前世第一次写完大纲时的晨光,温柔而明亮。
她转身离去时,裙角扫过他脚边的桃花,那半支未开的桃花落在他脚边,露出花萼处刻着的小字——“待补充”。
夜深了。
林凡坐在密室里,烛火在天书残页上投下摇晃的影子,火光跳动,映得他瞳孔忽明忽暗。
他望着识海里的剧情编辑器,鬼使神差在搜索栏输入“白芷儿”。
光标闪烁了三下。
一行血红色的字突然弹出:“该角色存在异常,无法读取。”
林凡的手猛地一颤,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星四溅,烫到手背才回神。
他望着那行字,突然想起白芷儿鬓边的桃花,想起她指节上的茧,想起天书残页里夹着的“神秘女配·白芷儿”章节——所有关于她的描写,都写着“待补充”。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呼啸着拍打窗棂,像是某种屏障正在崩塌。
他听见后山结界外传来若有若无的碎裂声,如冰层龟裂,又似纸页撕开。
林凡握紧天书残页,残页上的金漆突然流动起来,拼成一行新的字:“记忆修复功能已开启。”
他望着那行字,想起墨流苏被篡改的记忆,想起前世文档里标红的“关键剧情缺失”,喉结动了动。
这一次,他要亲手,把所有缺失的,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