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意识坠入纯白虚无时，首先察觉到的是声音的消失。
苏寒霜的呼唤像被揉皱的绢帛，柳如烟的抽噎碎成星子，秦月儿的惊呼散作风里的絮——他张了张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虚无里没有上下左右，他像是被揉进了一团棉花，脚踩不到实地，手抓不住空气。
直到一道清冷却不带情绪的声音在颅腔内炸开：“你真的值得她们为你付出吗？”
林凡猛地抬头，却看不见说话的人。
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线，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你不过是个外来者，凭什么篡改天书既定的轨迹？柳如烟该在情劫里枯萎，苏寒霜注定困在无情道，秦月儿的命数本就该湮灭于大劫——”
“住口！”林凡吼道，可虚无里连回声都没有。
他的指尖开始发抖，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怀疑突然破土而出：系统给的土味情话、搞笑任务，真的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如果没有穿越，他不过是个每天挤地铁的社畜，而她们……
“如果我没有穿越……”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记忆突然翻涌——柳如烟塞在他枕头下的桂花糕，糖霜沾着她指尖的丹蔻印；苏寒霜披着月白外袍站在他门前，发梢还凝着霜花；秦月儿抄笔记时笔尖戳破纸页，耳尖通红地说“这是修正液”。
“她们会不会过得更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虚无里突然起了风。
风里裹着桂花香，甜得发腻，接着是雪水浸过的冷香，最后是墨汁混着纸页的清苦。
三团光影从虚空中凝实，渐渐显出人形。
最先出现的是柳如烟。
她穿着水红襦裙，发间的珍珠步摇却没了往日的招摇，只垂着一粒半干的桂花。
“阿凡。”她伸手抚他的脸，指尖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你从未强迫我们做什么。”
林凡望着她眼角的泪痣，那粒痣本该缀着笑意的。
“可我总在麻烦你……”
“给你留桂花糕时，我比偷吃藏经阁的蜜饯还开心。”柳如烟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掌，像穿过一团雾，“你说‘甜过仙果’那天，我在偏殿笑了半宿——你看，是你让我尝到了修炼之外的甜。”
话音未落，柳如烟的身影开始变淡。
第二道身影在她消散处凝结，是苏寒霜。
她裹着那件他熟悉的月白外袍，眉峰紧蹙，却没像往常那样冷着脸。
“如果你选择离开，会更轻松吧？”她抱臂站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外袍的系带，“回你原来的世界，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被当成怪物。”
林凡喉咙发紧。
他记得寒夜里苏寒霜把外袍披在他肩上时，说的是“别冻死在杂役房，丢我面子”。
此刻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比任何情话都烫：“你总说我困在无情道，可你出现后，我第一次觉得……冷也没那么难熬了。”
苏寒霜的身影化作雪雾消散时，第三道身影已经立在他面前。
秦月儿架着那副他送的木框眼镜，手里攥着半本抄了一半的笔记，纸页边缘还留着她惯用的批注符号。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变数。”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天书说我活不过金丹，可你教我用‘思维导图’梳理功法时，我突然觉得——命数这种东西，大概是用来打破的。”
三团光影依次没入他心口，那里原本碎开的“咔”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温暖的震颤。
林凡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酸。
他终于明白那些光链的意义——不是他在拯救谁，是他们彼此成了对方的光。
“我从来不是为了改变谁的命运而来。”他对着虚无大声说，声音里带着破音的哽咽，“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走下去，吃很多很多块桂花糕，看苏寒霜的外袍沾更多霜花，帮秦月儿抄完所有笔记……”
话音未落，心口腾起一簇小火苗。
那火是暖金色的，像柳如烟的桂花糕，像苏寒霜外袍上的月光，像秦月儿笔记里的墨迹。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虚无开始崩塌。
纯白的雾气被烧出裂痕，露出裂痕后流转的星河——正是他接住的那枚残片上的纹路。
“初心之火……”命运笔灵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温度，“你比我想象中更懂‘情’的力量。”
林凡感觉有什么东西烙进了掌心。
他摊开手，一枚流转着三色光晕的印记正浮在掌纹上方——红是柳如烟的桂花，白是苏寒霜的霜，青是秦月儿的纸页。
“你已具备承载天书的能力。”笔灵的声音渐远，“但真正的敌人，才刚刚出现……”
耳畔突然有了声音。
先是细密的呼吸声，接着是衣物摩擦的窸窣，然后是柳如烟带着哭腔的“阿凡！”
林凡猛地睁眼，入目是三张满是担忧的脸。
苏寒霜的手还悬在他额前，秦月儿的笔记掉在地上，柳如烟的泪滴在他手背，烫得惊人。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缩。
头顶的天空像被泼了黑墨，无数泛着血光的锁链从云层里垂落，将整个合欢宗困成一只巨大的笼子。
锁链上刻满他看不懂的符文，每一根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这是……”柳如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声音发颤。
“命运牢笼。”秦月儿捡起笔记，指尖捏得发白，“我在古籍里见过描述，是用活人的命数编织的囚笼……”
风声突然变了。
众人抬头，便见墨流苏立在锁链顶端。
她的白衣浸透了血，发间的玉笔裂成两半，却仍被她攥在手里。
她低头望着林凡，嘴角咧到耳根，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工具……”她举起断笔，血光顺着笔身窜向天际，“那就成为我登临巅峰的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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