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摊的焦香混着晨雾飘进林凡鼻尖时,他正掰着手指头跟柳如烟算账:"三斤糖炒栗子,五块桂花糕,秦月儿那十斤...哎哎哎师姐你别揪我耳朵!"
"大英雄说话要算话。"柳如烟指尖挑着他腰间的玉佩晃了晃,眼尾的朱砂痣在晨光里漾出涟漪,"再说了——"她忽然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吐息裹着桂花甜香,"你方才摸系统面板时,手都抖了。"
林凡的笑僵在脸上。
他确实在抖。
方才跑过来时,怀里的系统镜子一直在发烫,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像块烧红的烙铁。
等柳如烟松开手,他借口整理衣袖摸出镜子,镜面果然不再是熟悉的粉金配色,幽蓝的光蛇般爬满界面,最中央的指令刺得他瞳孔收缩:
【请向大师姐说出"我从未爱过你"。】
"阿凡?"秦月儿的声音从摊边传来,她抱着个油纸包,发间的青玉簪子闪了闪,"栗子摊主说最后一炉要出锅了。"
林凡迅速把镜子塞进怀里,抬头时已换上大大咧咧的笑:"来啦来啦!"可转身的瞬间,他瞥见街角那抹月白身影——苏寒霜正站在银杏树下,发间的冰棱坠子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响,目光恰好与他相撞。
系统面板在他怀里震动得更厉害了。
"这不对劲。"林凡背过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闪回方才晨光里系统加载时的异常蓝光,还有墨流苏消失前笔灵说的"共情"二字。
他想起玄音子接任天机阁阁主那日,对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盘棋——现在想来,那棋盘上的棋子,怕就是他和合欢宗的女修们。
"宿主需在一炷香内完成任务。"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比往日机械了几分,"情绪波动值已锁定,拒绝执行将触发织网反噬。"
林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系统正试图抽取他对苏寒霜的情绪——那些在寒夜里替她捂剑穗的温度,在她冰封心湖时扔进去的笑料石子,在她修无情道走火入魔时守了三天三夜的熬红的眼。
这些情绪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要强行捏成一句谎言。
"阿凡?"这次是苏寒霜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冰棱坠子擦过他手背,"你脸色很差。"
林凡抬头,撞进她眸底的寒潭。
潭底有星子在晃,是他从前费尽心机扔进去的——此刻那些星子正在动摇。
街角的阴影里,云轻罗指尖的符纸泛起微光。
她望着银杏树下的两人,袖中玉牌传来玄音子的传音:"很好,虚假情愫符已经激活。
等他说出那句话,系统就会判定情感异常,到时候...合欢宗的支柱,不攻自破。"
"是。"云轻罗垂眸,看着符纸化作青烟钻入林凡衣领。
她想起玄音子那日说的"要让合欢宗动荡,先得让他众叛亲离",嘴角勾起冷笑——那个总把"搞笑才是正经事"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额角已渗出冷汗,正攥着系统镜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系统,关闭任务。"林凡咬着牙在识海低喝。
"检测到宿主抗拒,反噬程序启动。"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林凡眼前发黑,隐约听见柳如烟的惊呼,秦月儿打翻栗子摊的哗啦声,苏寒霜扶住他时冰棱坠子碎裂的脆响。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系统界面最下方突然跳出的一行小字:【天机阁·红尘天书·织网术】。
再睁眼时,他站在合欢宗演武场。
雪下得很大,苏寒霜站在演武台中央。
她从前总沾着霜花的外袍不见了,换了身玄色执法堂制服,腰间悬着的不是她惯用的冰魄剑,而是刻满罚字的青铜令。
"大师姐?"林凡跑过去,却在触到她衣袖时被冰锥刺穿手掌。
他吃痛缩手,鲜血滴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苏寒霜转头,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林凡,你是谁?"
"我是阿凡啊!"林凡急得去拽她的手腕,"那天在演武场,你说我的歪理能破你无情道心魔;上个月你发高烧,我煮了三碗姜汤...你、你还说要吃两斤糖炒栗子的!"
"无聊。"苏寒霜甩开他的手,青铜令在她掌心泛起冷光,"执法堂不记这些废话。"她转身要走,雪地上却落下片碎玉——是他去年用捡来的冰棱雕的小狐狸,苏寒霜从前总说"幼稚",却一直收在贴身锦囊里。
林凡蹲下身去捡,再抬头时,演武场变了。
血雾弥漫,秦月儿站在天机阁废墟上。
她发间的青玉簪子碎成两半,白衣浸透了血,怀里抱着本烧焦的笔记——正是他从前总爱画歪脖子鸟的那本。
"月儿?"林凡的声音在发抖。
秦月儿转头,眼尾的泪痣被血染红:"你说过,我的笔记能记下所有美好。"她翻开笔记,里面不是从前的修行心得,而是密密麻麻的"背叛"二字,"你说过,要陪我看遍三界的糖炒栗子摊。"她指尖划过他画的歪脖子鸟,"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我没有!"林凡想冲过去,却被满地的断剑拦住脚步。
他看见天机阁弟子的尸体里,躺着云轻罗的半张脸——是秦月儿下的手。
"那你为什么要对她说'从未爱过'?"秦月儿笑了,笑声像碎玻璃,"你说过,搞笑是为了让我们开心。
可现在...我只觉得,好疼。"
她举起笔记,火焰从纸页里窜出来,烧得她指尖焦黑。
林凡扑过去要抢,却穿过了她的身体——那是幻觉,是执念凝成的幻觉。
"不要!"他嘶吼着,眼前景物再次扭曲。
这次是双修大会的演台。
柳如烟躺在他怀里,嘴角淌着血。
她身上的合欢宗法衣被刺穿了十几个血洞,从前总带着甜香的发梢沾着血,黏在他手背上。
"阿凡..."她抬手摸他的脸,指尖凉得像要化掉,"我就知道...你终究不是我的归宿。"
"胡说!"林凡把她往怀里按得更紧,"我们还要一起研究反套路暧昧,还要去凡人界开桂花糕铺子,你说要教我做桂花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柳如烟的笑淡了:"我好困...你唱首从前的土味情歌吧。"
林凡梗着嗓子唱:"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跑调了。"柳如烟的手垂了下去。
"不——!"林凡跪在演台上,怀里的身体渐渐透明。
他抬头,看见演台上方悬浮着三个光球,分别印着苏寒霜的冰棱、秦月儿的笔记、柳如烟的桂花——那是她们的执念,此刻正在崩塌。
"这不是真的!
你们别走!"他喊得喉咙发腥,"我从未想过不爱你们,从未想过让你们受伤,我学那些沙雕是为了让你们笑,让你们在这乱世里轻松些...求你们,别丢下我!"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印记突然发烫。
那是与墨流苏分离时留下的,此刻正绽放出柔和的光,像笔灵说的"共情",将三个崩塌的光球轻轻托住。
苏寒霜的冰棱重新凝出星光,秦月儿的笔记飘来糖炒栗子香,柳如烟的桂花落进他掌心,带着熟悉的甜。
"检测到情绪稳定...任务终止。"
系统的声音响起时,林凡猛地睁开眼。
他躺在自己的竹床上,额角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十里山路。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寒霜站在那里,晨光从她身侧漏进来,在她脚边铺成金毯。
她发间的冰棱坠子不知何时修好了,正随着她抱臂的动作轻响。
林凡望着她,突然就笑了。
他坐起来,声音还有些哑:"大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问你。"苏寒霜往前走了两步,冰棱坠子擦过竹床的围栏,"你说梦话的时候,喊了我们三个的名字。"
林凡愣住。
他想起梦里的嘶吼,想起柳如烟的体温从指缝流走,想起秦月儿笔记里的血字,想起苏寒霜说"你是谁"时的冰潭。
他吸了吸鼻子,说:"那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
苏寒霜没说话。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住:"明日卯时,演武场。"
"啊?"
"我要听你解释。"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让林凡后背一紧。
门关上时,林凡摸出怀里的系统镜子。
镜面已经恢复成粉金色,可最下方的"天机阁"三个字还没来得及消去。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想起玄音子的冷笑,想起云轻罗的符纸,想起三女在梦中的眼泪——这次,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了。
而在某个隐蔽的阁楼里,玄音子捏碎了手中的玉牌。
牌面浮现出林凡惊醒的画面,还有苏寒霜离去时紧绷的背影。
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红尘天书》,嘴角勾起笑意:"很好,裂痕已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