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意识陷在混沌里，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棉絮，软塌塌地浮着。
但有三根细若游丝的线牵着他——左手腕上是柳如烟的指甲掐出的浅痕，衣袖被苏寒霜攥得发皱，指尖还沾着秦月儿手札上的墨香。
这是他用精神力燃烧换来的锚点，比任何法宝都牢靠。
"柳长老，您这炉九转还魂丹，火候是不是过了？"他扯着最后一丝清明，在三人识海里喊，"上回您说我偷喝灵露，结果是您自己把丹炉当酒坛了......"
柳如烟的幻境最先动摇。
青灰色的雾气里，那座飘着沉水香的炼丹房突然清晰起来。
她跪坐在蒲团上，面前丹炉正"咕嘟"冒泡，而蹲在地上捡药渣的少年正抬头冲她笑，发梢沾着药粉，活像只偷腥的猫。
她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原本攥着林凡手腕的手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血肉里。
"师姐！"林凡转向苏寒霜的冰潭幻境，那里的寒雾正凝结成冰锥往下掉，"您看这剑穗——我编了三个晚上，线都勒进指缝了。
您说剑穗要素净，可我偷偷加了缕红绳......"
冰潭边的少女猛地一颤。
她看见雪地里那个冻得鼻尖通红的身影，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剑穗，发顶落着雪，却笑得眼睛发亮："这样配您的霜华剑，才像......才像有人在等您回来。"她睫毛剧烈颤动，原本冷硬的意识壁垒裂开细缝，有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滑进衣领。
"秦月儿！"林凡声音发哑，转向最后那片混沌，"您的《情绪同调论》第三页，是不是夹了片桃花瓣？
上回您说那是......是从后山桃林捡的，说等开春要去看花开......"
书斋幻境里，伏在案上的少女手指突然蜷成小拳头。
她看见少年轻手轻脚走近，把醒神茶放在她手边，又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桃花瓣从手札里滑落，飘到茶盏边，沾着水汽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那是她藏了三个月的秘密，原来他早发现了。
"够了！"
一声冷喝炸响在识海。
林凡眼前的幻境突然扭曲，青石板渗出的黑雾不再退潮，反而凝成尖刺；冰潭的血口裂开狰狞的牙；回廊的废墟里爬出无数带血的手。
三女的意识重新开始撕扯，柳如烟的哭腔、苏寒霜的抽噎、秦月儿的哽咽混着尖锐的耳鸣，刺得林凡太阳穴突突直跳。
"外来意志在加固篡改。"
清越的女声突然在虚空中响起。
林凡抬头，看见个穿月白裙的少女从黑雾里走出来，发间缀着串银铃，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
她指尖浮着团幽蓝火焰，正灼烧着缠在三女意识上的黑丝："我是白璃月，灵魂观测者。
玄音子在她们记忆里埋了'命运裂隙'，现在被激活了。"
"裂隙？"林凡抹了把鼻血，这才发现自己七窍都在渗血，"她想干什么？"
"抹除她们与你的联结。"白璃月的火焰突然暴涨，烧断最后一根黑丝，"裂隙会放大负面情绪，让她们觉得......觉得你从未真正走进过她们的世界。"
话音未落，三女的意识突然剧烈震颤。
柳如烟幻境里的炼丹房开始崩塌，苏寒霜的冰潭结满黑霜，秦月儿的书斋燃起无名火。
林凡感觉有冰凉的手在拽他的识海，像是要把他和三女的联结生生扯断。
"不行......"他咬着牙，鲜血顺着嘴角滴在三人手背上，"柳如烟，你第一次教我炼丹时，说'丹火要像人心，太躁则焦，太懦则散'——可你自己总把丹火调得太旺，说这样才够痛快！"
柳如烟的幻境里，崩塌的石墙突然停住。
她看见少年举着被烤焦的药渣，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长老的丹火，和长老的人一样，烫得人心尖发颤。"她喉间溢出破碎的"林...凡"，攥着林凡手腕的手缓缓移到他掌心，十指相扣。
"苏寒霜！"林凡转向冰潭，冰锥刺进他左肩，疼得他倒抽冷气，"你说修炼无情道要心如止水，可上回我在你剑穗里塞了颗糖，你躲在冰潭后吃的时候，嘴角沾着糖渣......"
冰潭边的少女突然抬手，接住坠落的冰锥。
她看见自己颤抖的手，正把那颗水果糖含进嘴里，甜得舌尖发疼——原来不是糖太甜，是有人偷偷往她心里塞了蜜。
她指尖的冰锥"咔"地裂开，冰潭的黑霜开始融化。
"秦月儿！"林凡最后看向书斋，火焰舔着他的衣角，"你说情绪同调要共情，可你给我讲理论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你说那是......那是被烛火烤的！"
书斋里的火焰突然熄灭。
少女捡起地上的桃花瓣，看见自己藏在书页里的小纸条，字迹歪歪扭扭："今日林凡替我抄手札，他的字比我好看。"她伸手触碰少年的衣角，原本虚无的幻境突然有了温度，是他身上惯有的皂角香。
"共鸣锚点激活！"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带着破音的尖锐，"检测到三股正向情绪共振，正在凝聚......"
林凡感觉识海里有热流翻涌。
柳如烟的沉水香、苏寒霜的剑穗、秦月儿的桃花瓣，这些碎片突然连成光链，穿过三女的意识，缠在他心口。
他咬着牙抬起手，光链顺着指尖汇聚成光束，带着蜂蜜的甜、霜雪的凉、桃花的软，轰向裂隙核心。
"轰——"
黑雾被撕开个大洞。
柳如烟的炼丹房重新飘起沉水香，苏寒霜的冰潭映出蓝天白云，秦月儿的书斋里，手札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三女的意识终于稳定下来，柳如烟扑进林凡怀里，眼泪浸透他衣襟；苏寒霜攥着他的手，指节发白却不肯松开；秦月儿捧着他的脸，用衣袖给他擦血，手一直在抖。
"好样的。"白璃月的银铃轻响，她指尖的火焰化作流光，没入三女识海，"裂隙暂时被压制，但玄音子留了后手。"
林凡抬头，正看见虚空中浮着道虚影。
玄音子的脸半明半暗，嘴角挂着冷笑："你以为修复记忆就赢了？
等她们真正面对'割舍'......"
"住口！"林凡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柳如烟按回地上。
他盯着那道虚影，眼神像淬了冰的剑，"我不会让你得逞。"
虚影嗤笑一声，化作黑雾消散。
白璃月看了眼三女，又看了眼林凡，轻轻摇头："玄音子的手段比你想的更狠。
她知道......"
"够了。"林凡打断她，伸手摸了摸柳如烟的发顶，又握了握苏寒霜的手，最后捏了捏秦月儿的耳垂，"我现在只知道，她们信我，就够了。"
白璃月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失。
三女的意识开始回笼，柳如烟最先睁眼，眼眶红得像两颗玛瑙："小凡......"
"我在。"林凡扯出个笑，喉间却腥甜翻涌。
他看着苏寒霜睫毛上还挂着泪，秦月儿鼻尖红红的，突然觉得这血吐得值。
意识再次模糊前，他听见系统提示音："精神力透支，强制进入休眠。
检测到心锁重塑需求......"
等林凡再睁眼，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得帐子上的合欢花纹影影绰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些发虚，但七窍的血已经止住了。
"醒了？"
柳如烟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她端着药碗进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却强撑着笑："大夫说你要静养三日......"
"师姐和月儿呢？"林凡撑起身子，看见苏寒霜抱着剑坐在窗边，正盯着他的剑穗发呆；秦月儿蹲在床头，攥着他的手，头搁在床沿上睡着了。
"都守了一夜。"柳如烟把药碗递给他，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玄音子的事......"
"我知道。"林凡喝了口药，苦得皱眉，却笑得很亮，"她想玩心理战，那就别怪我反将一军。"
他看向窗外，晨雾里有只青鸟掠过。
明天，他要去求命运织影，问问"情锁归元·终篇"的解法——有些联结，一旦种下，就再也扯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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