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合欢宗静室里，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儿，将林凡的影子投在素白帐幔上，像团晃得人心慌的墨。
他望着榻边苏寒霜蜷成一团的背影——她明明哭了，却偏要把脸埋进他的衣袖，只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发尾还沾着方才擦泪时蹭上的水痕。
"寒霜。"他轻轻唤了声，识海深处那片碎玻璃突然又滚了滚，疼得他喉间发甜。
但他还是抬起手，用指节碰了碰她冰凉的后颈。
苏寒霜猛地抬头，眼底还挂着泪，睫毛上凝着水珠，倒把原本冷若冰霜的眉眼衬得像被雨打湿的寒梅。
她伸手要去抹泪，却被林凡截住手腕："别擦，我想看。"
"你......"她鼻尖一抽，声音哑得厉害，"你都快死了还闹。"
"谁说我快死了？"林凡扯了扯嘴角，另一只手悄悄攥紧被角——方才白璃月说的"三个月"像根刺，正扎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但他望着苏寒霜泛青的眼下，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缩在雪地里的小丫头，抱着断剑哭得浑身发抖，"我只是......想帮你把心里的刺拔出来。"
话音刚落，识海深处传来系统清脆的提示音："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97%，记忆回溯功能已加载。
请宿主集中精神，通过'情绪共振锚点'进入目标深层记忆。"
林凡瞳孔微缩。
他没告诉苏寒霜，方才幻境里那抹金光不是幻觉——那是系统新解锁的功能，是他用半条命换回来的机会。
"寒霜，"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按在她眉心，"我要进去了。"
苏寒霜猛地抓住他手腕："不行！白长老说你识海......"
"就现在。"林凡打断她，另一只手覆上她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像幻境里那个雪夜，她抱着师父尸体时，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断剑，"我能撑住。
相信我。"
苏寒霜的手指慢慢松开。
她望着林凡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杂役房，这个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笑话的家伙，也是这样望着她，说要带她去看后山的萤火虫。
那时她觉得他疯了，可后来真的在竹林里看到了，绿莹莹的光像落了满天星子。
"好。"她轻轻应了声，闭眼前最后一眼，是林凡朝她笑的样子，像春天里化开的第一捧雪水。
黑暗来得很快。林凡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片雪地里。
四周是高耸的冰峰，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但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缩在崖边的身影——十四五岁的苏寒霜，穿着单薄的素衣，怀里抱着柄断剑，剑身还沾着暗红的血。
她的睫毛上结着冰碴，嘴唇冻得发紫，却仍在一遍一遍重复："师父不会死的，师父说要教我练剑到化神期......"
"寒霜。"林凡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他想伸手碰她，却穿过了她的肩膀——这是记忆，不是实体。
小苏寒霜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却让林凡想起方才现实里她哭红的眼："你是谁？"
"我是......"林凡顿了顿，"来帮你擦眼泪的人。"
小苏寒霜愣住。
她怀里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雪地里腾起一道寒光。
穿着青衫的男子踏着剑而来，眉如刀锋，眼似寒潭——是萧清寒，苏寒霜记忆里的"大哥哥"，也是亲手杀死她师父的叛徒。
"苏寒霜，"萧清寒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师父私藏上古密卷，该杀。"
小苏寒霜猛地站起来，断剑指向他："你骗人！
师父说你是最正直的剑修！"
"正直？"萧清寒冷笑，"那是你们这些井底之蛙的错觉。"他的剑出鞘，寒芒划破雪幕，"现在，该清理门户了。"
"等等！"林凡冲过去，挡在小苏寒霜面前。
他知道这是记忆投影，但不知为何，心口疼得几乎要裂开，"你不能杀她！"
萧清寒的剑停在林凡颈前半寸。
他皱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你是......"
"我是林凡。"林凡深吸一口气，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源：背叛与被背叛的执念。
请宿主用'欢乐修行'方式打破记忆闭环。"
他突然咧嘴一笑："萧大侠，你这剑招挺帅啊，就是剑穗颜色选得不好。"
萧清寒的剑微微一颤："你说什么？"
"红色剑穗配青衫，像不像过年时挂在门上的辣椒？"林凡掰着手指头数，"上次我宗里的小师妹也这么搭，被长老骂了半个月'不伦不类'——哎对了，你这剑穗是自己挑的还是师娘送的？"
萧清寒的脸黑了。
他修炼的是"冰心诀"，最忌情绪波动，可面前这人说的话比市井里的泼皮还难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告诉你，"林凡突然收起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杀的不是'私藏密卷的叛徒'，是一个把你当亲儿子疼的老人。
他临死前还在说'清寒这孩子，最听劝了'。"
萧清寒的剑"当啷"落地。
他瞳孔骤缩，记忆里突然涌进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画面：白发老者在灶前煮药，说"清寒胃不好，得放三颗红枣"；雪夜里替他掖被角，说"剑修虽要心冷，可人心不能冷"；还有那卷所谓的"密卷"，其实是记录着他从小到大所有生辰的手札......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我明明......"
"你明明被野心迷了眼。"林凡走过去，弯腰捡起他的剑，"但现在，该醒了。"
雪地里的场景开始扭曲。
萧清寒的身影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眼缩在崖边的小苏寒霜，轻声说："对不起......"
小苏寒霜突然哭出声。
她扑进林凡怀里——这次，他终于能触到她的温度了。
她的眼泪透过记忆投影，烫得他心口发疼："我等了十年，等他说这句话......"
"现在听到了，就该放下了。"林凡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师父在天有灵，最不想看到你抱着仇恨过一辈子。"
小苏寒霜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却笑了："你......和大哥哥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林凡挑眉，"我是要当你一辈子后盾的人。"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记忆闭环打破成功，目标心锁松动度+80%。
宿主获得'共感共鸣'技能碎片×1。"
雪幕开始消散。
林凡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抽离，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但他还是笑着对小苏寒霜说："以后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你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再睁眼时，他回到了现实的静室。
"林凡！"苏寒霜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正跪在榻边，双手捧着他的脸，"你流了好多血......"
林凡这才发现，自己嘴角、鼻腔都渗着血，连衣领都染红了一片。
白璃月站在榻边，指尖按在他眉心，脸色比纸还白："识海裂缝扩大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帮她解开心结。"林凡喘着气，握住苏寒霜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但这次，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动了动，像只刚出壳的小鸟，"值得。"
柳如烟从门口冲进来，手里端着药碗，眼眶红得像两颗樱桃："大夫说要立刻喝药......你怎么又乱来！"
"我错了，我错了。"林凡笑着接药碗，却在触到柳如烟指尖时顿了顿——她的手背上有道新刮伤，应该是刚才急着端药撞在门框上了。
他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下一个情绪锚点"，心里微微一动。
白璃月叹了口气，转身收拾法盘："下次再这样，就算我是灵枢阁的，也救不回你。"
"知道啦知道啦。"林凡敷衍着，目光却落在苏寒霜身上。
她正低头替他擦嘴角的血，睫毛上还挂着泪，却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银霜。
林凡望着那片光，突然想起柳如烟昨天说的梦话——她喊着"阿娘"，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他摸了摸识海里新获得的技能碎片，嘴角慢慢扬起。
"接下来，"他轻声说，目光投向合欢宗深处的桃林，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桃花香，"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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