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的烛火跳了跳,将柳如烟端药的手影投在墙上,像只慌乱的蝴蝶。
林凡盯着那道影子,喉间的血腥味还没散,可识海里新得的"共感共鸣"技能碎片正微微发烫——系统昨晚提示的"下一个情绪锚点",此刻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像刻了道痕。
"柳长老的手,是刚才撞门框刮的?"他突然开口。
正用帕子擦他嘴角血渍的苏寒霜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柳如烟端药的手明显缩了缩,耳尖腾地红到脖颈:"我...我就是走得急了些。"
白璃月收拾法盘的动作停了,指尖还沾着星尘粉末:"你该知道,连续破两个心锁对识海的负荷。"她声音轻,却像根细针戳在林凡太阳穴上——方才从苏寒霜记忆里抽离时,他分明听见识海深处传来蛛网裂开的声响。
但林凡望着柳如烟泛红的眼尾,想起昨夜守夜时听见的梦呓。
那时他趴在窗台上偷瞄,柳如烟裹着绣并蒂莲的被子,睫毛颤得像要哭,嘴里反复念着"阿娘",尾音像被风吹散的桃花瓣。
"白姑娘,能请你开个'入梦引'吗?"他突然坐直,扯得胸前伤口发疼,"就现在。"
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
苏寒霜的帕子"啪"地掉在榻上,柳如烟的药碗晃了晃,褐色药汁溅在她月白裙角,晕开团浑浊的渍。
白璃月的法盘"当啷"砸在桌上,星尘簌簌落在她青灰色道袍上:"你疯了?
上回破苏寒霜的心锁,你识海已经裂了道缝!"
"我没疯。"林凡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柳长老的梦,再拖下去要凝成心魔了。"他想起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提示——柳如烟的"心锁松动度"此刻是30%,比三天前还降了5%。
昨夜她在演武场试新得的媚术,明明轻松放倒三个金丹修士,却在收功时背对众人抹了把眼睛。
柳如烟突然放下药碗。
她的裙角还沾着药渍,可腰肢绷得像根弦:"你...你怎么知道我做梦?"
"因为我是你后盾啊。"林凡冲她挤了挤眼,可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白璃月的指尖按在他眉心,冷得像块冰:"最后一次警告,要是在梦里走丢了,我可捞不回你的魂。"
再睁眼时,林凡站在一片暖香里。
这是间雕梁画栋的楼阁,红绸从廊角垂下来,像血瀑布。
楼下摆着上百张檀木圆桌,每张桌前都坐着个男人——有穿玄色锦袍的贵公子,有负剑的冷峻侠客,有摇折扇的书生,甚至还有个穿着合欢宗外门弟子服的毛头小子。
他们的脸都模模糊糊,唯独到柳如烟身边时,眼神突然变得清晰——全是一模一样的贪婪。
柳如烟坐在主位,穿的是林凡从未见过的裙裳:月白底色绣着金红曼陀罗,广袖垂地,发间簪着九支珍珠步摇。
她手里捏着酒杯,杯沿被她咬出道白痕,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我在这儿呢。"林凡跨过门槛,故意踩得木阶"吱呀"响。
那些模糊的脸瞬间转过来,有几个甚至站起了身。
他却径直走到柳如烟案前,屈指敲了敲她的酒杯:"怎么喝闷酒?
我昨天新学的土味情话还没说给你听。"
"哪来的野修士?"穿玄色锦袍的男人皱起眉,"没看见这是烟儿的生辰宴?"
"生辰宴?"林凡扫了眼满桌未动的酒菜——螃蟹还是生的,葡萄上还沾着泥,"合着你们请柳长老吃饭,连菜都不热?"他突然凑近那男人,"再说了,柳长老的生辰是三月初七,对吧?"他转头看向柳如烟,后者正睁大眼睛看他,步摇上的珍珠微微发颤,"去年这时候,你躲在桃林里哭,说阿娘走后再没人记得你生辰。
是我偷了厨房的桂花糕,还被赵管事追着骂了三条街。"
玄色锦袍的脸"唰"地变白,突然化作一团黑雾。
"好啊,用幻象骗我?"林凡扯了把椅子坐下,胳膊肘撑在桌上笑,"柳长老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你们倒好,连句'你今天有点怪——怪好看的'都不会说。"他转向那个负剑侠客,"上回你说要带她游遍名山大川,结果她真提了,你说'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侠客的剑"当啷"落地,身影开始透明。
最后那个外门弟子模样的幻象突然扑过来:"你算什么东西!
柳长老是合欢宗最厉害的媚骨,你根本配不上——"
"住口!"柳如烟猛地站起来,酒杯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她的眼眶通红,步摇上的珍珠簌簌掉在地上,"我不要听你们说'媚骨'!
我是柳如烟,不是什么...什么修炼炉鼎!"
所有幻象瞬间崩溃,像被风吹散的纸人。
楼阁开始摇晃,红绸簌簌落下,露出后面灰蒙蒙的虚空。
柳如烟踉跄着后退,撞在廊柱上,发间最后一支步摇"叮"地掉在林凡脚边。
"原来你都知道。"她声音发颤,"他们说...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修炼媚术,说阿娘不要我是因为我天生媚骨克母,说连你...连你接近我也是为了我的天赋。"
林凡弯腰捡起步摇,珍珠还带着她发间的温度。
他伸手替她别回发间,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尾:"我接近你,是因为你替我挡过赵管事的藤条,是因为你教我练剑时会偷偷把剑穗换成我喜欢的竹青色,是因为你说'林凡,你笑起来像春天的桃花'。"他顿了顿,"至于媚骨...你以为我为什么总说你烤的桂花糕比媚术香?"
虚空突然翻涌。
柳如烟的身影开始变化,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腾起赤色火焰,却不灼人,只将她的轮廓映得像团跳动的烛火:"如果我只是具媚骨,如果我没了这天赋,你还愿意靠近我吗?"
"愿意。"林凡望着那团火,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墨绿裙裳,站在桃树下训偷桃子的小弟子,结果自己被掉下来的桃砸了头。
想起她熬夜替他补破洞的道袍,针脚歪歪扭扭,还骗他说是"合欢宗新绣法"。
想起上个月他突破筑基时走火入魔,是她用妖丹渡了半颗灵力给他,自己躺了三天三夜。
"我爱的是柳如烟。"他说,"是会为小弟子偷桃掉眼泪的柳如烟,是补衣服笨手笨脚的柳如烟,是愿意把命分给我的柳如烟。"
火焰突然熄灭。
柳如烟站在原地,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下来,滴在林凡手背:"我阿娘...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小时候的肚兜。"她抽噎着笑,"我总梦见她不要我,可刚才...我想起她哄我睡觉,唱的是《桃叶歌》。"
虚空中浮起零散的画面:扎着羊角辫的小柳如烟拽着妇人裙角,妇人蹲下来给她插桃花;少女柳如烟在桃树下练剑,剑穗是竹青色;成年柳如烟把烤焦的桂花糕塞进林凡嘴里,叉腰说"不许说不好吃"。
"原来...原来这些我都记得。"柳如烟伸手碰了碰那些画面,它们便像蝴蝶般飞进她心口,"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心锁破除成功,目标心锁松动度+100%。
宿主获得'情火共鸣'技能×1。"
林凡还没来得及笑,突然天旋地转。
他踉跄着扶住廊柱,眼前的楼阁开始崩塌,像被揉碎的纸片。
识海深处传来轰鸣,像是有把锤子在反复敲打——上回的裂缝,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林凡!"柳如烟的声音突然遥远,"快回来!"
再睁眼时,他正趴在静室的榻上。
白璃月的手按在他后颈,冷汗顺着她下巴滴在他背上:"识海裂缝扩大到三成!
你不要命了?"
苏寒霜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你流的血把榻都浸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手指却在轻轻摩挲他虎口的茧——那是他练剑时磨出来的。
柳如烟跪在另一边,正用帕子擦他额角的汗。
她的发间还别着那支珍珠步摇,可裙角的药渍已经晕开好大一片:"我去叫灵枢阁的...我去叫..."
"不用。"林凡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哑得像破锣,"还有最后一个人...我不能停。"
"你疯了?"白璃月的指尖泛起蓝光,那是要强行封他识海的征兆,"极限之上?
极限之上是魂飞魄散!"
林凡望着头顶的房梁,眼前有短暂的失明。
可他能听见苏寒霜的抽噎,柳如烟的急促呼吸,白璃月的灵力波动。
他想起系统面板上,"欢乐修行宝鉴"的图标正在微微发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
"极限之上,才是奇迹。"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静室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包括正要起身的柳如烟,包括正要施术的白璃月,包括攥着他手的苏寒霜。
他们听见,从林凡识海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像古钟振动,又像春风拂过深潭:"你想不想知道...它真正的秘密?"
林凡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望着掌心里发光的"欢乐修行宝鉴"图标,突然笑了。
窗外的桃林飘来一阵风,吹得窗纸簌簌响。
不知谁的帕子掉在地上,轻轻盖在他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