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脚尖刚触到崖边的青石板，喉间便泛起腥甜。
情劫深渊的光流推攘着他踉跄两步，扶着腰间的储物袋才勉强站稳。
风裹着山岚掠过耳畔，他忽然想起方才在深渊里缠绕周身的三缕香气——此刻鼻尖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像被揉碎的星子黏在衣料上。
"林凡。"
这声呼唤比山风更冷，刮得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抬头，玄真正立在十步外的断崖边。
那人着一袭玄色道袍，腰间悬着柄漆黑长剑，剑鞘上缠着暗红色丝绦，与记忆里幻境中那个总是笑着递他灵酒的少年判若两人。
最让林凡心跳漏拍的是他的眼睛——不是虚影该有的朦胧，瞳孔里翻涌着真实的黑雾，像要把人拽进无尽深渊。
"你、你怎么会有实体？"林凡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储物袋，那里装着苏寒霜昨日塞给他的护心丹，还有秦月儿新抄的《合欢宗历代典》。
系统之前说的"原初意志"在识海深处蛰伏，此刻正随着玄真的出现，掀起细微的刺痛。
玄真的指尖抚过剑柄，剑鞘上的丝绦突然渗出暗红血珠："你以为心魔只能困在幻境里？"他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玉盘上，"这千年来，我靠着你每次情劫时溢出的负面情绪苟延残喘。
直到刚才——"他抬眼，目光穿透林凡的肩头，"你把那些牵挂化作光茧的时候，情绪丝线里漏出的'念力'，足够我凝形了。"
林凡的后背抵上身后的石壁。
他想起深渊里那些缠着香气的丝线，想起自己说"你们是我的光"时，其中一根突然映出玄真面容的画面。
原来不是巧合，是玄真的残意早就在蚕食他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
识海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像是被封尘的记忆正在破冰——青石板铺就的长廊，桃花树下共饮灵酒的少年，还有某个暴雨夜，少年攥着染血的玉简说"他们要抹掉真相"时的眼神。
"我是玄昭。"玄真的嘴角扯出冷笑，"你前世最好的兄弟，玄昭。"
这个名字像惊雷劈在识海。
林凡踉跄着扶住石壁，掌心触到的青苔突然化作记忆里的触感——前世的他也是这样，在宗门禁地的石壁前，看着玄昭被九道雷劫劈碎神魂。
当时他攥着那卷揭露"原初指令"黑暗真相的玉简，被宗门长老以"走火入魔"为由关进水牢。
等他逃出来时，玄昭只剩一缕残魂飘在雷劫余烬里，说："替我守住真相。"
"你说我背叛理想？"林凡的喉结滚动，"我明明是想活下来继续查——"
"活下来？"玄真的长剑"嗡"地出鞘，黑色剑气割碎脚下的青石板，"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
'林凡被情障迷了心智，连兄弟都能舍弃'。
你逃出去后娶了青鸾，生儿育女，把我们要颠覆'原初指令'的誓言，全喂了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崖边的松柏簌簌落针。
林凡的指甲掐进掌心，痛意让他想起苏寒霜总说他"一紧张就爱自残"。
此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情劫幻境里都有玄真的影子——不是系统搞的鬼，是他自己潜意识里，从未放下过对玄昭的愧疚。
"所以你要杀我？"林凡深吸一口气，三色光晕在瞳孔里流转，"继承'一切'？
继承什么？
被原初指令操控的傀儡人生？"
玄真的剑尖指向他心口："至少我不会被情丝捆住手脚！"话音未落，黑色剑气如毒蛇窜来。
林凡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腰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倒抽冷气。
但他的指尖触到了腰间的命运共鸣环——方才在深渊里融合的92%欢愉碎片，此刻正顺着经脉往上涌。
"系统！"他在识海里低喝，"启动三位一体模式！"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值98%，三女情绪力融合度85%，命运共鸣环能量充盈。"系统的机械音难得沉稳，"建议调用苏寒霜的'冰心诀'镇神，柳如烟的'蝶影步'避敌，秦月儿的'破妄眼'锁敌。"
林凡的周身腾起三色光雾：冷梅香裹着寒霜凝结成护心盾，沉水香化作蝶翼托着他凌空翻转，墨香在眼底凝成淡金纹路，精准捕捉到玄真剑气里的破绽。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那是苏寒霜用自己的本命寒铁打的，说是"杂役也该有防身之物"——迎着剑气刺去。
"当！"
金属交鸣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玄真的瞳孔骤缩："这是...合欢宗的'阴阳调和诀'？
你个杂役什么时候——"
"我是副宗主候选人。"林凡抹掉嘴角的血，笑意在脸上绽开，"而且，合欢宗的术法，从来不是只有双修。"他指尖轻弹，命运共鸣环射出淡金色光流，缠上玄真的手腕。
那是方才在深渊里与情绪丝线融合的力量，带着柳如烟的温暖、苏寒霜的坚定、秦月儿的智慧。
玄真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痕。
他挥剑斩断光流，却见断口处又渗出新的金芒："你以为这些儿女情长能救你？
原初指令要的是绝对理性的执行者，你这样的废物——"
"够了！"
一声清喝混着灼热的气浪炸开。
林凡转头，便见崖边腾起赤焰。
柳如烟的身影被包裹在火焰里，发梢是青鸾尾羽般的金红，眼尾的泪痣泛着鎏金色光泽。
她抬手接住玄真劈来的剑气，火焰瞬间将那团黑雾烧得滋滋作响："你的前世太软弱，这一世才有了真正的勇气。"
"青鸾夫人？"林凡瞪大眼睛。
他记得柳如烟说过，自己是青鸾夫人的转世，但残魂一直沉睡。
此刻看着她周身翻涌的火焰，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闻到沉水香，心里都会泛起熟悉的安心——那是前世妻子的味道。
"小友，接着。"青鸾抬手一抛，一枚火红色的珠子落入林凡掌心。
他刚触到珠子，识海里便涌入庞大的记忆：前世的他与青鸾在桃花树下盟誓，与玄昭在禁地里夜探典籍，还有那个暴雨夜，玄昭被雷劫劈碎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
"原来...原初指令是要把修士变成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林凡的声音发颤，"玄昭，我不是背叛你，是想找到另一种方式，既保留感情，又能对抗他们。"
玄真的长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青鸾，又望着林凡眼底的三色光晕，忽然笑了："原来...你从来没忘记。"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是我太执着于仇恨，忘了我们最初的理想...是让修士自由选择活法。"
林凡冲过去想抓住他，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玄真的声音越来越轻："替我...看看你说的那种世界。"
崖边重归寂静。
林凡低头看着掌心的火珠，它正随着心跳发出微光。
风掀起他的衣摆，三缕熟悉的香气再次裹住他——苏寒霜的冷梅香从左侧飘来，秦月儿的墨香从右侧漫开，柳如烟的沉水香...不，现在该叫青鸾夫人的火焰香，正从前方涌来。
"小凡！"
"林师兄！"
"阿凡！"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林凡转头，便见苏寒霜提着剑从山道跑来，发绳松开了几缕，显然是用了瞬移术；秦月儿抱着一摞典籍，裙角沾着泥，大概是从藏经阁一路冲过来的；柳如烟站在原地，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手——青鸾残魂已经沉睡，但她指尖还残留着火星。
"你们怎么来了？"林凡的喉咙发紧。
苏寒霜没说话，直接把护心丹塞进他嘴里。
秦月儿翻出金创药，边给他抹伤口边嘟囔："系统发了紧急通知，说你在情劫深渊遇到危险...我就知道你又要逞强。"柳如烟则踮脚戳了戳他额头："刚才那团火...是我吗？
我怎么不记得？"
林凡笑着把三人圈进怀里。
风掠过崖边的松柏，带着他们的笑声飘向云端。
可就在这时，他的识海突然一震。
那道像千年寒潭般的古老意识，终于完全苏醒。
"很好，孩子。"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现在，让我们谈谈'欢愉之主'的真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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