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识海深处那道沉睡千年的意识，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
青灰色的雾气翻涌如潮，最终在他意识最深处勾勒出一道身影——广袖博带，眉若远山，眼尾一点朱砂如血，正是典籍中记载的初代合欢宗主，也是所有合欢弟子修持时都会观想的"欢愉之主"法相。
"痛！"林凡踉跄后退半步，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苏寒霜正给他抹金创药的手猛地顿住，沾着药粉的指尖悬在他脸颊旁："小凡？"柳如烟刚要戳他额头的手指也缩了回去，掌心的火星"噼啪"爆响，烧糊了半片衣角。
秦月儿抱着的典籍"哗啦"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时，瞥见林凡眼白泛起诡异的青灰，惊得典籍又撒了一地。
"宿主意识即将被覆盖！"系统提示音从未如此急促，机械音里都带着颤音，"检测到高阶神魂侵蚀，建议立即启动欢乐值防护盾——"
"晚了。"初代宗主的声音像寒潭里捞起的古玉，带着千年不化的冷，"小友，你可知为何我沉睡至今才苏醒？"他抬手虚点，林凡识海瞬间翻涌如沸，"你这具身体里，既有我当年散在世间的神魂碎片，又有玄真那傻子用命祭炼的执念，更有三女情丝缠成的枷锁......"他轻笑一声，"倒是把我唤醒的好引子。"
"谁要你醒？"林凡咬着牙后退，后腰抵在崖边的松树树干上。
苏寒霜已经握住他手腕输送灵力，冰寒的真气顺着经脉往上涌，却在识海边缘被那道青灰身影轻易弹开。
柳如烟指尖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寸，化作火蝶往林凡眉心钻，却在触及识海的刹那被烧得只剩灰烬。
秦月儿扶着他肩膀的手微微发抖，她翻开随身的《神魂御术要诀》，却发现所有关于神魂对抗的章节都被冷汗浸透，墨迹晕成一片。
"你不过是我的延续。"初代宗主步步紧逼，青灰雾气裹住林凡的意识，"这千年来，多少自诩聪明的修士想修正合欢之道，最后都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你以为用那些土味情话、脑筋急转弯就能改了这传承？"他指尖划过林凡识海，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杂役房里他给小师妹讲"双修要先做数学题"时的手舞足蹈，演武场用"石头剪刀布定胜负"化解长老争斗时的狡黠，还有刚才抱着三女时眼底的光。
"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宗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悲悯，"等大劫来临，你护不住她们的。
与其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不如......"他指尖点在林凡心口，"让我来。
我会用最纯粹的合欢之道，让她们成为这世间最快乐的炉鼎。"
"放屁！"林凡突然爆喝。
苏寒霜被他震得松开手，柳如烟的火蝶又烧着了自己的发尾，秦月儿刚捡起来的典籍再次散落。
他踉跄着扑向那道青灰身影，意识体撞在雾气上却像撞在铜墙铁壁，"你懂什么？
小霜给我塞护心丹时手在抖，月儿翻金创药时把《黄庭经》当药布用，如烟戳我额头时指甲都没涂丹蔻——"他喘着气，"她们不是炉鼎，是会为我担心、会为我着急、会为我犯错的人！"
宗主的身影顿了顿，青灰雾气里泛起一丝涟漪："那你可敢面对真正的自己？"
林凡还没反应过来，识海突然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他正坐在合欢宗最高的观星台上，身下是镶嵌着夜明珠的七宝莲台。
"宗主。"
"主上。"
"大人。"
此起彼伏的软语从四面八方涌来。
柳如烟穿着水红色纱衣跪在左侧，眼尾的朱砂比平时深了三分，却没有了往日调笑时的灵动；苏寒霜立在右侧，手中的剑换成了镶嵌珍珠的拂尘，眉峰舒展得过分，像被抽走了所有棱角；秦月儿捧着一卷《双修要诀》跪在前边，发间的玉簪换成了合欢花形状，可她望着他的眼神，比藏经阁里最古旧的典籍还要空洞。
"这就是你想走的路吗？"初代宗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凡想动，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被钉在莲台上。
他望着柳如烟，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和上次他说"沉水香不如你身上的烟火气"时，她绞着他衣袖的动作一模一样；他看向苏寒霜，她的剑尖轻轻点地——和每次他被长老训话时，她默默站在他身后用剑尖戳地的节奏分毫不差；秦月儿翻书的速度忽快忽慢——和那次他说"看典籍不如看我"时，她红着脸翻书掩饰慌乱的频率完全一致。
"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你最爱的模样。"宗主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看，她们多快乐。"
"快乐？"林凡突然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小霜快乐时会捏我的耳朵，不是垂着眼帘；月儿快乐时会和我争论《参同契》的注解，不是机械翻书；如烟快乐时会烧我的衣角，不是规规矩矩跪着......"他的意识体开始发光，三色光晕从眼底溢出，正是系统提示过的"命运共鸣环"，"你给的不是快乐，是提线木偶的表演！"
"放肆！"宗主的身影剧烈震荡，青灰雾气里爆出无数裂痕，"你可知真正的合欢之道，本就是......"
"是彼此理解！"林凡吼出声，三色光晕如潮水般涌去，"是我愿意为她们学做桂花糕，她们愿意为我改练冰心诀；是我被雷劈时她们骂我蠢，她们受伤时我半夜翻药园；是......"他望着幻境里逐渐清晰的三女面容，"是我们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识海突然炸开一声轰鸣。
初代宗主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纸人，青灰雾气簌簌飘落。
他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裹着千年风霜，却带着几分释然："原来......我终究还是错了。
真正的欢愉，从来不是掌控......"
"叮——宿主成功抵御神魂侵蚀！"系统提示音终于恢复轻快，"检测到合欢道统核心认可，获得技能'心有灵犀'（可感知三米内目标真实情绪），修为+1000年......"
林凡猛地睁开眼。
崖边的风还在吹，苏寒霜的冷梅香、秦月儿的墨香、柳如烟的火焰香还裹着他。
苏寒霜的手还悬在他脸颊旁，柳如烟的发尾还冒着焦糊味，秦月儿的典籍还散在脚边——原来不过是刹那光景。
"小凡？"苏寒霜的手终于落下来，轻轻碰了碰他发烫的额头，"你刚才......好像睡了又没睡，眼睛睁得老大，眼泪直掉。"
"林师兄？"秦月儿蹲下去捡典籍，突然发现他鞋底沾着观星台的夜明珠碎屑，"你......是不是又用系统乱跑了？"
"阿凡？"柳如烟凑过来闻他的脸，"你身上怎么有股烧焦的檀香？
该不会是在识海里放火烧我吧？"
林凡突然笑了，把三人重新圈进怀里。
这次他抱得更紧，能清楚感觉到苏寒霜的心跳撞着他胸口，柳如烟的发梢扫过他下巴，秦月儿的手指在他后背悄悄攥成小拳头。
可就在这时，他的识海深处，一道比初代宗主更隐晦的黑影，正顺着刚才神魂碰撞的裂痕，缓缓探出了半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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