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余震还在体内翻涌，林凡的指尖被秦月儿攥得生疼。
算筹炸裂的银光在两人身周织成蛛网，他能听见紫鸢的尖叫穿透防护网，像根细针扎进耳膜——但这些都比不过眼前命运转轮的震动。
圆盘上的裂痕正渗出金红相间的光，像被划开的活物伤口。
林凡的识海突然发烫，那株抽芽的桃树在意识深处舒展枝桠，金痣灵体的轮廓终于清晰：它生着与林凡相似的眉眼，却垂落着半透明的光翼，此刻正朝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三颗流转的星子。
“情绪共振锚点。”灵体的声音像春溪破冰，“她们的命轨与你交缠太深，要修复裂隙，得先走进她们的记忆。”
秦月儿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卦象显示心锁试炼已启动！我撑不住防护网太久——”
话音未落，林凡手中的星子突然炸裂成三道流光。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飘着桃花的庭院里。
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钻进鼻腔。
林凡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是柳如烟的静室，他曾在这里替她擦过被情火灼伤的指尖。
此刻石桌旁坐着个身影，青丝垂落如瀑，却比平日单薄许多。
是柳如烟。
她的眼角还沾着未拭的泪，素白中衣裹着纤瘦的肩，正对着石桌上的铜镜发呆。
镜中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脸。
“你不过是个靠媚术活命的女人。”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头顶。
林凡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他的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
记忆里的他站在镜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柳如烟：“合欢宗的媚骨长老？不过是个用色相换资源的可怜虫。”
“不，不是我！”林凡冲过去想抓住“自己”的衣领，手掌却直接穿了过去。
镜中的柳如烟指尖发颤，眼泪砸在石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我修炼媚术，只是想护住宗里那些被正道追杀的小弟子...”
“你当我会信？”记忆里的林凡冷笑，“若不是你用媚术勾引大长老，能坐上长老之位？”
柳如烟突然捂住嘴。
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痕，却始终没哭出声，只是望着镜中那个陌生的“林凡”，眼神一点点碎成星子。
林凡的心脏像被人攥住揉捻。
他想起第一次见柳如烟时，她裹着猩红大氅踩碎杂役房的烂泥，却弯腰替他捡起被踩碎的药罐；想起她在他重伤时用情火渡气，烧得自己指尖发白还笑着说“小傻瓜，情火要用心引”。
此刻这个躲在铜镜后发抖的女人，哪里是那个能翻手焚尽敌人的媚骨长老？
“师姐！”他扑到柳如烟面前，试图捧住她的脸，“那不是我！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柳如烟的睫毛颤了颤，像根本看不见他。
记忆继续翻涌，“林凡”转身离去的背影撞碎铜镜，镜面裂痕里渗出黑雾，将柳如烟的呜咽吞得干干净净。
“叮——检测到记忆裂隙等级提升。”系统提示音刺耳得像警报，“请宿主尽快前往下一层。”
林凡的意识被拽入另一重黑暗。再睁眼时，他站在血雾弥漫的山巅。
寒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
前方倒着个身影，素白道袍浸透鲜血，正是苏寒霜。
她的剑插在身侧，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却抬头望着天空——那里悬浮着另一个“林凡”，抱着手臂冷笑：“我不需要你保护。”
“寒霜！”林凡踉跄着冲过去，膝盖撞在碎石上。
苏寒霜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她望着“林凡”的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我只是...不想你死...”
“你拿什么护我？”记忆里的“林凡”嗤笑，“你修炼无情道修了百年，连自己的心都捂不热，现在装什么护道者？”
苏寒霜的手指在地上抠出血痕。
她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闭上眼。
林凡扑到她身边，握住她染血的手——那手冷得像冰，他的掌心却烫得要烧起来。
“那不是我！”他对着天空的“自己”怒吼，“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为了救我被毒蜂蛰得满脸包，却还说‘杂役的命也是命’；你替我挡下长老的雷劈时，明明疼得发抖，还说‘别怕，有我在’！”
血雾突然翻涌。
记忆里的“林凡”化为黑雾，凝聚成一张与林凡相同的脸，却咧着嘴笑：“你只是个虚伪的骗子。她信你，是她蠢。”
苏寒霜的手指在林凡掌心抽搐。
她缓缓睁眼，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井：“原来...你从来没需要过我。”
“不！”林凡急得眼眶发红，“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在我被欺负时把我护在身后，需要你在我想放弃时说‘再试一次’！”
黑雾突然凝成锁链，缠上林凡的脖颈。
他喘不过气，却死死攥住苏寒霜的手：“寒霜，你记得吗？你第一次笑的时候，是我给你讲脑筋急转弯——‘为什么企鹅的肚子是白的？’你说‘因为游泳时晒不到太阳’，然后...然后你笑了，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苏寒霜的瞳孔微微收缩。
黑雾锁链突然松了一瞬，林凡趁机将额头抵上她的：“你记不记得？你说‘林凡，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活着不那么累的人’...”
“轰！”
意识再次被抽离。
林凡摔进一片泛着冷光的星图里。
秦月儿的身影站在星图中央，素色纱裙被风掀起，眼底却结着冰。
“我只是利用你。”
这次的“林凡”声音冷静得可怕，站在秦月儿对面，指尖敲了敲她腰间的算筹：“你算天算地，算得出我接近你的目的吗？”
秦月儿的手指攥紧算筹，骨节发白。
她的眼底有两种光在撕扯——一种是从小到大被训练出的理性，冷得像冰锥；另一种是藏在星图后，每次与林凡对视时闪过的温热。
“不可能。”她的声音在发抖，“你说过...说过我们是同路人。”
“同路人？”记忆里的“林凡”笑了，“你不过是我手里的卦盘，算出我需要的天机，用完就可以扔。”
秦月儿突然抬手。
她的算筹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星图上，染出狰狞的血花：“我算过...算过你命格里有光。”她望着“林凡”，眼泪终于掉下来，“原来那光...是我自己骗自己。”
林凡冲过去想抱住她，却被星图的光墙弹开。
他望着秦月儿脸上的泪痕，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月儿，你记不记得？你在算筹背面写‘别死’的时候，手在抖；你教我认星图时，说‘其实我更喜欢看萤火虫’；你说‘林凡，你让我觉得...算天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秦月儿的身体晃了晃。
她的算筹突然全部离地，在头顶排成卦象。
理性与情感的撕扯在她眼底愈发剧烈，星图开始崩裂，碎片像利刃般割向林凡。
“够了！”
一声冷笑突然炸响在识海。
林凡眼前闪过紫鸢的脸，她的指尖缠着黑雾，正透过命运裂隙望着他：“你以为你能修复？她们已经不信你了——”
剧痛从识海深处炸开。
林凡踉跄着跪在星图里，鲜血从鼻腔涌出。
他能看见三女的记忆碎片在意识里横飞：柳如烟颤抖的泪，苏寒霜空洞的眼，秦月儿破碎的算筹。
“如果你们不信我...”他抹去嘴角的血，抬头时眼底燃着近乎疯狂的光，“那就让我用命去证明！”
识海中的桃树突然疯长。
金痣灵体的光翼展开，将三颗星子重新聚成一团。
林凡咬碎舌尖，鲜血溅在星子上，烫得星子发出嗡鸣：“欢乐修行宝鉴，给我开共感共鸣！”
系统提示音被轰鸣淹没。
林凡感觉三股情绪洪流顺着识海涌入——柳如烟的委屈，苏寒霜的绝望，秦月儿的撕裂，全部化作滚烫的岩浆在体内翻涌。
他的皮肤渗出血珠，却笑出了声：“你们看！我疼，你们也疼；你们信我，我就活！”
三女的记忆空间突然开始震颤。
柳如烟的桃花飘进苏寒霜的血雾，苏寒霜的剑鸣混着秦月儿的星图碎响。
林凡的意识被卷入漩涡，他看见命运裂隙在记忆融合处缓缓张开，像只择人而噬的巨口。
“林...凡...”
模糊的呼唤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凡的视线逐渐模糊，却在最后一刻，看见三女的身影在记忆漩涡中浮现——柳如烟抬手想碰他的脸，苏寒霜攥紧了他的衣角，秦月儿的算筹重新亮起微光。
命运裂隙的黑暗中，有光正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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