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的震动像滚过九霄的闷雷，林凡扶着命运之塔的塔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风铃儿消散时留下的银铃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此刻塔底阴影里那声"咔嚓"又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低头望去，就见原本晦涩的塔基石缝间渗出暗红光芒，如血液般蜿蜒着爬上塔身，最终在顶层汇聚成一只血色竖眼——瞳孔处流转着星河流转般的光晕，眼尾却拖着几缕漆黑的裂痕。
"这是初代宗主留下的'三生轮回之钥'。"风铃儿的声音突然在识海中响起，这次不再是虚无的飘散，倒像是贴着他耳尖在说，"能窥探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因果线。"
林凡的指尖刚触到那血色竖眼，识海便如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惊涛骇浪。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熟悉的现代写字楼里——格子间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睛发酸，工位上堆着没批完的报表，隔壁老张正扯着嗓子打电话："林哥，王总又催季度报告了！"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合欢宗的杂役令牌，此刻却只摸到西裤口袋里的工牌。
柳如烟的脂粉香、苏寒霜的剑气、秦月儿星盘转动的轻响......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冲去茶水间，镜中映出的是三十岁社畜的脸，眼角已有细纹，眼底泛着常年加班的青黑。
"叮——"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帆，周末记得相亲。"
林凡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在合欢宗的清晨，柳如烟会端着加了桂花蜜的灵茶等在杂役房外；苏寒霜总说他偷懒，却悄悄往他竹篓里塞养魂丹；秦月儿算星盘时会揪他袖子问"这个现代脑筋急转弯能破命盘僵局吗"......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系统、修为，而是那些他总嫌吵闹的"麻烦"。
"啪！"
写字楼的玻璃突然炸裂，碎渣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凡本能地要召出护罩，却发现体内空荡荡的——没有灵气，没有系统，甚至连修士的直觉都消失了。
他狼狈地躲到桌下，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冷笑："林凡？
不过是个连杂役都当不好的废物。"
是曾经欺辱过他的外门弟子赵海。
此刻赵海穿着西装，手里举着文件袋，"王总说了，你这个月绩效垫底，明天不用来了。"
林凡攥紧桌角，指节发白。
原来没有穿越的人生，是这样的吗？
没有人为他出头，没有人为他留一盏灯，连被欺辱都只能默默承受......
"轰——"
场景骤然转换。
这次他站在合欢宗的演武场上，满地都是焦黑的断剑和碎裂的星盘。
苏寒霜的冰蓝剑插在他脚边，剑身上凝着霜花，却没了往日的清冽——剑刃上沾着暗红血迹，是柳如烟的血。
"你说你要走自己的路？"柳如烟捂着心口的伤口，裙角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那我们算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们振兴宗门，转头就说'不需要命运共振'？"
秦月儿的星盘在她掌心崩解成碎片，平时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我算到你拒绝的瞬间，合欢宗的气数就断了。
你可知为了保你，师姐挡下了多少暗箭？
长老们要废你时，是谁跪在宗门前三天三夜？"
苏寒霜慢慢抽出脚边的剑，剑尖颤抖着指向他："我本不该动凡心的......是你说，无情道太冷，我该试试人间烟火。
现在你要我们回到原点？"
演武场的风卷起血沫，林凡想伸手去擦柳如烟的伤，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原来这是幻觉。
他看见远处的山门被仙盟修士踏碎，"替天行道"的锦旗猎猎作响；他看见曾经护着他的杂役们被押着跪在地上，被抽得皮开肉绽；他看见藏经阁的火舌舔着房梁，初代宗主的手札在火中蜷成黑灰......
"不！"林凡嘶吼着扑向火焰，却撞进另一片虚无。
第三生的画面来得更猛。
他站在命运之塔顶端，脚下是无数纠缠的命运线，每一根都闪着刺目的金光。
柳如烟的粉线被他扯得笔直，末端连着幽冥地府；苏寒霜的冰蓝线断成几截，散落在不同时空；秦月儿的星芒线被揉成一团，埋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小世界。
"你看，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仙门俯首，让大劫消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陌生的冷硬，"可她们......"
"师兄。"
熟悉的软乎乎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凡猛地转身，就见小师妹抱着她的剑站在塔边，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露水——那是他第一次在药园见到她时的模样。
她歪着头笑："你说要教我'科学双修理论'，怎么说话不算数呀？"
他想摸她的头，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小师妹的身影开始透明，像一片被风吹散的云："我就知道......师兄的大道太亮了，容不下我们这些小尘埃。"
"不是的！"林凡想去抓她，却被命运线缠住手腕。
那些金线勒得他生疼，每一根都在说"这是最优解""这是天命所归"。
他看见柳如烟在忘川河畔喝汤，忘了所有关于他的事；苏寒霜在极北冰原闭关，剑上的温度彻底冷透；秦月儿在凡人村算卦，星盘里再没出现过他的名字......
"够了！"林凡踉跄着栽倒在识海里，额角抵着命运之塔的石阶。
幻境像被戳破的泡泡，"啪"地消散。
他的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眼眶滚烫，喉间腥甜——刚才在幻境里每一次心碎，都真真切切地割着他的神魂。
"这不是真的......"他攥紧胸口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柳如烟送他的合欢花香囊的触感，"不是真的......"
"命运之眼只是让你看见可能，而非注定。"风铃儿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几分心疼，"就像你在现代时，也有过无数种活法，不是吗？"
林凡抬头，就见识海中的金色书页突然泛起蓝光。
原本"命运裁决·共鸣裁断"的字样正在重组，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电子音："检测到三生轮回波动，是否启动'命运裁决·轮回共振'？"
他望着虚空中漂浮的三个选项，喉结动了动。
第一生的孤独、第二生的悔恨、第三生的绝望像三根针，扎得他心口发颤。
手指悬在"拒绝"选项上时，他想起柳如烟第一次被他逗笑时，耳尖泛红的模样；想起苏寒霜把养魂丹塞进他手里时，假装不耐烦的"别告诉别人"；想起秦月儿拽着他衣角，眼睛发亮地说"师兄这个脑筋急转弯，能破我三天没解的星盘局"......
"我走自己的路，不需要轮回。"他按下"拒绝"键。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尖锐，金色书页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主线任务完成度：90%。
'命运裁决·共鸣裁断'升级为'命运之眼·三生共振'。"
林凡只觉识海一热，三女的命运线突然从虚空中钻出来——柳如烟的粉线缠着他的小指，苏寒霜的冰蓝线绕着他的手腕，秦月儿的星芒线盘在他的手肘。
三根线交缠在一起，形成半透明的锁链，链身上流转着三生幻境里的画面：现代的格子间、燃烧的演武场、命运塔上的孤影......
"你已触碰命运的边界......"风铃儿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但真正的敌人，已察觉你。"
话音刚落，识海深处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
林凡猛地转头，就见塔底阴影里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身影，此刻正缓缓抬起右手。
他的面容被黑雾笼罩，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极了命运之眼里流转的星河，却多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欢迎来到命运的尽头......我的继承者。"
那只手虚虚一握，林凡手腕上突然缠上一道漆黑的锁链。
锁链触肤的瞬间，他疼得倒抽冷气——不是外伤的疼，而是神魂被一寸寸绞紧的疼。
他想挣开，锁链却越收越紧，甚至渗进皮肤里，在腕间留下一道青黑的痕迹。
识海之外，正在古籍阁外搓手的柳如烟突然心口一疼，手里的《双修要诀》"啪"地掉在地上；正在练剑的苏寒霜剑穗突然断裂，冰蓝剑"嗡"地发出哀鸣；正在算星盘的秦月儿指尖被星芒扎破，血珠滴在命盘上，将"林凡"二字染成刺目的红。
而林凡识海中，那道身影的手仍在缓缓收紧。
锁链勒进血肉的疼意里，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心声："我绝不会让你们出事......就算与命运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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