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的钟声穿透雕花窗棂时，林凡的脚步突然虚浮了半寸。
柳如烟搭在他腰间的手立刻收紧，指尖掐进他道袍布料里："又耍什么花样？"她嘴上凶，发间金步摇却因急促的呼吸轻颤，分明是在担心。
苏寒霜本就攥着他另一只胳膊，此刻冰魄剑早被抛在地上，掌心沁出薄汗，沾得他手腕一片潮凉。
秦月儿扶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像探入识海的灵识，皱着眉道："你识海在翻涌——"
话音未落，林凡眼前突然腾起黑雾。
那黑雾不是从外界来的，是从他识海最深处涌出来的，带着腐木与锈铁混合的腥气。
系统提示音比之前更虚弱，像浸了水的铜铃："残魂已醒......命运交汇......"他踉跄一步，柳如烟和苏寒霜同时发力拽住他，可那力道竟像拽在一团虚影上——林凡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林凡？！"柳如烟急得要捏诀，可刚抬起手，指尖就穿进了他胸膛。
她瞳孔骤缩，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往识海深处沉，连声音都带着空谷回响："别慌......可能是心魔劫......"
最后一个"劫"字消散时，林凡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再睁眼，他站在合欢宗大殿中央。
檀香混着殿角铜炉的暖意，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但本该空无一人的主位上，端坐着身披朱红宗主衣袍的柳如烟。
她发间的合欢花不是往日的粉紫，而是泛着幽蓝的妖异光泽，眼尾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你不是林凡。"她开口时，声音里混着两个音调，一个是柳如烟的娇嗔，另一个却清冷如霜，"你是初代宗主的残魂。"
林凡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沉香木柱上。
他忽然注意到，殿内的雕花木窗全都闭合着，没有半丝阳光透进来。"柳长老？"他试探着喊，"你这是怎么了？"
"青鸾夫人。"柳如烟站起身，衣摆扫过地面时，竟在青砖上烙出焦黑的痕迹，"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残魂。"她的指尖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浮现出与林凡识海中"命运裁决"玉牌相同的纹路，"你以为用那些土味情话、脑筋急转弯就能改写命运？"她突然笑了，笑出眼泪，"当年我也这么以为——我以为用媚术就能掌控人心，用双修就能对抗天道。
结果呢？"
她的身影开始扭曲，额间浮现出与风铃儿相似的图腾。
林凡这才看清，她身后的影子根本不是人，而是无数纠缠的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着"命运"二字。"你真能摆脱吗？"青鸾夫人的声音里带着碎裂的哭腔，"当她们为你疯、为你死、为你堕入魔道时——"她猛地掐住林凡的脖子，指甲刺进皮肤里，"你拿什么去接她们的宿命？"
"咳......"林凡被掐得眼眶发红，却突然笑了，"柳长老上次掐我脖子，是因为我偷吃了她藏在炼丹房的蜜枣糕。"他伸手覆住那只手，触感滚烫，"她当时说'再敢偷嘴就把你吊在合欢树上晒成肉干'，可第二天还是往我储物袋里塞了包桂花糖。"他望着青鸾夫人逐渐动摇的眼神，一字一顿，"她教我的是，命运不是锁链，是......是一起吃蜜枣糕时，蒸屉上冒的热气。"
青鸾夫人的手松开了。
她身上的朱红衣袍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柳如烟常穿的月白襦裙。
最后一丝黑雾消散前，她轻声说："去证明给我看。"
下一秒，林凡脚下的地面塌陷了。
他坠入一片焦土战场。
腐臭的血锈味刺得鼻腔发疼，远处是燃烧的残旗，上面"合欢宗"三个字被烧得只剩半撇。
苏寒霜站在战场中央，身上的不是素白道袍，而是玄铁重甲，肩甲上还嵌着未干的血珠。
她转头看向他，眼神比冰魄剑更冷："你不该来。"
"寒霜？"林凡想跑过去，却发现双脚陷在黏腻的血泥里，"这是哪？
发生什么了？"
"大劫提前了。"苏寒霜抽出腰间的剑——不是冰魄剑，是柄满是缺口的断剑，"仙门联合围剿，他们要毁了合欢宗，毁了......"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毁了你。"她一步步走向他，每走一步，脚下的血泥就漫过她的战靴，"我替你去死。"
"不要！"林凡终于挣脱血泥，扑过去想抓住她的手，可指尖刚碰到她的甲胄，苏寒霜的身影就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雪。"你敢让她们为你牺牲吗？"破碎的雪片里传来她的声音，每一片都刺进林凡识海，"你敢吗？
你敢吗？"
林凡跪在血泥里，掌心全是碎雪般的光片。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寒霜时，她用冰魄剑指着他的脖子，说"杂役也配看我练剑"；想起她偷偷往他药罐里加补药，却说是"不小心倒多了"；想起他被同门刁难时，她的冰锥擦着他耳朵钉进墙里，说"吵到我清修"。
他突然笑出声，眼泪混着血泥滴在地上："我不敢。
所以我要变强，强到能挡在她们前面。"
碎雪突然静止了。
所有光片重新聚成苏寒霜的模样，她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他熟悉的温柔："我等你。"
战场开始崩塌。林凡被抛进一片纯白空间。
秦月儿站在他对面，眼镜片后的目光像精密运转的法宝，"你只是工具。"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合欢宗需要你的系统，需要你的反套路，需要你吸引所有目光。"她抬手，指尖凝出一团光，里面是林凡从小到大的记忆碎片：被丢进杂役房的狼狈，用脑筋急转弯逗笑大师姐的得意，和柳如烟抢蜜枣糕的胡闹，"你的情感？"光团里的记忆突然开始扭曲，变成他被众人唾弃、被系统抛弃的画面，"她们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林凡，不是会哭会怕的林凡。"
林凡后退两步，后背抵上看不见的墙。
他想起秦月儿第一次帮他分析系统数据时，抱着一摞玉简说"概率学不会骗人"；想起她偷偷在他的任务清单里加了条"陪小师妹练剑"，却说是"优化资源分配"；想起她被他的土味情话逗得耳尖发红，还嘴硬"这不符合逻辑"。
他突然伸手，扯下了她的眼镜。
秦月儿愣住了。
"你戴眼镜是因为怕别人看出你眼里的温度。"林凡把眼镜揣进自己怀里，"你分析所有数据，却算不准自己心跳的频率。"他望着她慌乱的眼神，笑出了眼泪，"我不需要她们需要我，我只需要她们......"他顿了顿，"需要我。"
纯白空间开始震动。
秦月儿的身影逐渐清晰，不再是冰冷的分析机，而是那个会在他受伤时翻遍医典、会在他犯蠢时扶额叹气的姑娘。
她抢回眼镜戴上，耳尖通红："下次......下次别随便摘人眼镜。"
三重心魔幻境突然叠加。
柳如烟的锁链、苏寒霜的血泥、秦月儿的光团，同时涌进林凡识海。
他的识海像被巨石砸中的湖面，裂纹从中心蔓延到边缘。
系统提示音彻底消失了，只剩风铃儿的传音在回荡："你必须直面自己——真正的合欢之道，不是占有，而是理解。"
"理解？"林凡跪在识海深处，望着四周崩塌的幻境。
他想起柳如烟说"蜜枣糕要趁热吃"，苏寒霜说"剑穗要系紧"，秦月儿说"数据要核对三遍"；想起她们为他挡过的剑、熬的药、藏的糖。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止不住，"我不需要力量来证明自己，只要有她们在......"
识海最深处，一道淡金色的环悄然浮现。
那环上刻着五个人的名字：林凡、柳如烟、苏寒霜、秦月儿、风铃儿。
环身流转着微光，每转一圈，识海的裂纹就愈合一分。
现实中，玄音子瘫软的身体突然抖了抖。
她原本涣散的眼神重新聚起焦距，望着被三女围在中间、陷入昏迷的林凡，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天机童子还在抽噎，没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正掐着一道诡异的法诀。
"很好。"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让心魔吞噬他吧......命运碎片，归我了。"
而在林凡识海深处，那道金色圆环仍在旋转。
环身某处，一道新的裂纹正在悄然滋生——那是玄真的名字，正在阴影里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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