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页染血的残纸在距离林凡三尺处突然顿住,像被无形丝线缠住了翅膀的蝶。
月光里浮起一缕冷香,青衫广袖自虚空中翻涌而出,洛神踏着碎银般的月华立在残页前,手中玉匣泛着幽蓝微光。
"且慢。"她声如清露,指尖轻点,残页上的并蒂莲纹路突然渗出墨色,"这不是什么天书,是天道织就的囚笼。"
林凡瞳孔微缩。
他分明看见玉匣打开的瞬间,残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玄音子的名字被朱笔圈了三遍,末尾用血墨写着"疯癫陨落"。
柳如烟的帕子从指间滑落,苏寒霜的剑穗在风里打了个结,秦月儿刚捡起的算筹又"当啷"掉回地上。
"所以她从一开始......"林凡喉结滚动,望着残页上的字迹,"就被写好了结局?"
山风突然卷着黑雾从东南方扑来。
玄音子的身影破雾而出,站在百米外的断崖边,黑袍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她往日里总像淬了毒的玫瑰,此刻却像被揉皱的纸人——发簪歪在鬓边,眼尾的朱砂痣晕开一片红,手中还攥着半页泛黄的残卷。
"我十岁练《天魔策》,十五岁杀叛徒,二十岁屠了苍梧派满门。"她的声音发哑,像砂纸磨过石片,"我以为自己是翻云覆雨的主,原来不过是别人笔下的'反派工具人'。"
残卷在她掌心燃起幽绿火焰。
林凡看见她指尖渗出黑血——那是命运织网在反噬。
玄音子却笑了,笑得肩膀发颤:"既然剧本里我注定输,那我就把戏台子烧了!"
"小心!"苏寒霜拔剑欲冲,被柳如烟一把拽住。
秦月儿的算筹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红:"她的命线在崩解!"
山崖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青冥羽士带着三十名符修从密道钻出,玄色道袍上的符纹泛着微光。
可当他抬头看见玄音子周身腾起的黑雾时,持符的手突然松了。
"我们画符千日,为的是顺应天机。"他摘下道冠,白发被山风吹得凌乱,"可若天机本身是骗局......"
道袍翻卷间,他竟将手中"困仙符"折成纸船,"逆命符阵"四个字刚出口,三十名符修同时咬破指尖,在地面画出血色符咒。
柳如烟突然抓住林凡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他们在引动地脉!"
林凡的识海突然发烫。
那是"命运共鸣环"在震颤——玄音子的绝望像潮水般涌来,混着不甘、愤怒,还有一丝可笑的解脱。
他想也不想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你以为只有你想当主角?"
众人被这声喊惊得抬头。
林凡站在月光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我每天说土味情话、讲脑筋急转弯,不是为了逆袭!
是因为——"他看向柳如烟泛红的眼尾,苏寒霜攥紧的剑柄,秦月儿发间晃动的银饰,"我喜欢看你们笑,喜欢看你们生气,喜欢看你们为我担心!"
三道温热的触感同时涌来。
柳如烟的帕子重新按在他手背,苏寒霜的剑穗轻轻扫过他指尖,秦月儿捡起算筹时悄悄勾住他小拇指。
半空中突然腾起三道淡金色光链——是情锁虚影!
它们穿过玄音子周身的黑雾,缠上她崩解的命线。
"这是......"洛神的玉匣"咔"地合上,眼底泛起惊色。
玄音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望着缠在手腕上的光链,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触到光链时化作青烟。"你......"她声音发颤,"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啊。"林凡咧嘴笑,嘴角还沾着血,"但更怕你连试都不试,就按剧本去死。"
远处传来"簌簌"轻响。
所有散落的天书残页突然振翅,像归巢的蝶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玄音子手中的残卷、青冥羽士脚下的符纸、洛神玉匣里的碎片......它们在半空交织成金红相间的书卷,封皮上"天命"二字泛着冷光。
"天书归位,命运重启。"洛神仰起脸,月光在她眼尾投下阴影,"但这次,由谁执笔?"
话音未落,整本书突然燃起金焰。
不是灼烧,是融化——字里行间渗出星光,化作雨幕洒向人间。
柳如烟伸手接住一滴,掌心浮现出"柳如烟,情动";苏寒霜的剑刃上凝着"苏寒霜,破妄";秦月儿的算筹刻着"秦月儿,悟真"。
"剧本时代结束了。"风铃儿不知何时站到林凡身侧,青铜铃在她腕间轻响,"接下来......"她望着漫天光雨,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是即兴演出。"
林凡突然感到胸口发烫。
他摸出怀中的玉简,上面"终焉之章"四个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刻的小字:"第一章,起。"
山风渐歇,月光漫过众人的衣角。
玄音子扯下染血的黑袍,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竟是合欢宗内门弟子的款式。
青冥羽士带着符修退到山脚,开始重新绘制符阵,这次用的是朱砂,不是人血。
"困了。"秦月儿打了个哈欠,算筹在掌心堆成小塔,"明天还要去药园看新种的合欢花。"
"我守夜。"苏寒霜抽出半寸剑刃,寒光映得她眉目柔和,"今晚的月亮,比平时暖。"
柳如烟把帕子重新叠好,塞进林凡怀里:"明天早起,我给你煮酒酿圆子。"
林凡望着她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口涨得发疼。
他抬头看向天际——光雨还在落,像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撒向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鱼肚白。
合欢宗的晨钟突然响了。
这一次,钟声里没有焦虑,没有规则,只有清越的、带着晨露气息的,活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