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合欢宗的青瓦飞檐时，小杂役阿福正对着伙房的铜盆抹脸。
水珠顺着指缝滴落，他忽然顿住——镜中倒影里，自己的手正不自觉抬向鬓角，像极了昨日林凡替柳长老整理碎发时的动作。
“阿福！火要灭了！”掌勺的王婶吼了一嗓子。
阿福手忙脚乱去拨火，却在碰到火钳的瞬间又停住，对着灶膛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咧嘴笑：“今天的火苗，比昨天的甜。”
“噗——”隔壁案几传来轻笑。
外门弟子翠翠正端着药碗，此刻碗沿沾了药汁，她却浑然不觉，望着廊下晾晒的合欢花喃喃：“你比奶茶还甜。”
类似的场景在宗门各处上演。
演武场的少年们挥剑时总忍不住歪头挑眉，藏经阁的姑娘翻书时会突然对着书页说“今天也为你心动哦”，连平时最严肃的执法堂弟子巡逻时，靴跟都不自觉地踏着轻快的节拍——那是林凡上次给小师妹讲笑话时哼的跑调小曲。
“这不是巧合。”
秦月儿的声音从演武场中央传来。
她抱着半卷算筹，额间的朱砂痣被晨光照得发亮，原本束得整齐的发丝散了两缕在肩，“昨夜子时三刻，我观测到星轨出现‘共情涟漪’。”她指尖轻点算筹，十二根玉筹突然浮起，在半空组成复杂的星图，“所有弟子的识海都残留着同一道精神印记——是林凡站在巅峰的画面。”
“那小爷我岂不是成了宗门偶像？”
带着笑音的调侃从演武场入口传来。
林凡穿着青灰色杂役服（虽说是副宗主候选人，他总嫌宗主服太板正），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合欢花，“不过阿福那摸头杀得练练，昨天帮柳长老整理头发时，我可没抖得像筛糠。”
“林师兄！”阿福红着脸从伙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糊的炊饼，“王婶说今天早膳加酒酿圆子，柳长老特意交代的！”
林凡脚步微顿。
他望着东边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那里是宗门禁地，柳如烟正在闭关冲击化神境。
禁地入口的紫藤花架下，林凡对着刻满禁咒的石门搓了搓手。
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像一根细针，正扎在他心口。
“系统，确定能进？”他压低声音。
“叮——检测目标为宿主重要羁绊对象，情劫破除优先级S级，自动破解三阶禁咒。”
石门“咔”地轻响，林凡猫腰钻进去。
入目是满地破碎的桃花——柳如烟的幻境里，她总爱用桃花代指情丝。
此刻那些粉瓣浸在水雾里，像被泪水泡发了似的。
最深处的蒲团上，柳如烟跪坐如雕塑。
她素白的裙裾被冷汗浸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额间的媚骨印记泛着妖异的红光。
幻境里，她正站在喜堂外，红绸从头顶垂下，盖头下的新娘不是她，是个陌生女子。
“林郎，你看这合卺酒——”
幻境里的林凡刚开口，现实中的林凡已经冲过去。
他从怀里摸出手机（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现代物，此刻正闪着微光），按下播放键。
“如烟姐姐~”他故意捏着发嗲的尾音，“今天伙房的酒酿圆子少了三颗，我数了三遍哦。”
“没有你的日子，连WiFi都不香了。”
“上次你说我讲的冷笑话像冰锥子扎人，那今天换个——为什么企鹅的肚子是白的？因为手太短，洗澡只能搓到肚子呀~”
幻境里的红绸突然开始扭曲。
柳如烟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木然的表情裂开道缝隙——先是嘴角微抽，接着是眼眶发红，最后“噗嗤”笑出声。
泪水混着笑意砸在蒲团上，那些浸在水雾里的桃花突然全部立起，花茎上冒出嫩绿的新芽。
“小混蛋......”她抬起手，现实中的指尖擦过林凡的脸，“谁准你随便闯禁地的？”
“叮——情劫破除成功，魅道升华。当前宿主魅力值+20，触发‘心动涟漪’被动：目标每对宿主产生正面情绪，宿主修为+1%。”
林凡望着她身后浮现的粉色光轮（化神境的标志），突然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次他没抖——手稳得像练了十年。
“酒酿圆子还在锅里等你。”他说，“凉了可就不甜了。”
雪峰顶的积雪被剑气削成尖锐的冰锥，苏寒霜的剑穗却软趴趴地垂着。
她的剑招越来越快，快得像要把自己的影子都斩断，可每当剑尖挑破云层时，总会有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是林凡被玄音子刺伤时，还咧着嘴说“疼是疼，但你哭起来比我惨”的模样。
“咔嚓。”
冰锥突然断裂。
苏寒霜的剑停在半空，额头抵着冰凉的剑刃。
她听见山脚下传来“滋啦”一声——是烤架上的鸡翅在冒油。
“有些人啊，”林凡的声音混着孜然香飘上来，“明明担心得要死，偏要说‘我不在乎’。”
剑穗轻轻晃了晃。
苏寒霜转身时，看见林凡正蹲在雪地里，面前支着个简易烤架，左手举着串鸡翅，右手捏着瓶辣椒面，活像个偷跑出来的小商贩。
“谁......谁担心你了。”她声音发闷。
“那你为什么每次我受伤，都要在我床前守到天亮？”林凡咬了口鸡翅，油星子沾在嘴角，“为什么昨天玄音子的剑刺过来时，你用剑鞘替我挡，自己胳膊都划开道口子？”
苏寒霜的手指攥紧剑柄。
剑刃嗡鸣着，原本冷冽的剑意突然出现裂痕，像初春的冰层，裂开细小的缝，透出底下温软的湖水。
“我......”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雪地上，两个影子挨得很近，“我怕你回不去。”
“回不去哪？”
“回不去......你说的那个，有奶茶和WiFi的世界。”
剑鸣声突然变了调子。
苏寒霜抬头时，看见自己的剑鞘上缠着光雾——那是化神境的灵气具象。
她的剑心，不知何时从冰冷的寒铁，变成了裹着暖玉的剑锋。
林凡把最后一串鸡翅递过去：“放心，我现在啊，最想回去的地方......”他指了指脚下的山峰，“是合欢宗。”
藏经阁顶层，秦月儿的算筹撒了一地。
她揉着太阳穴，面前的羊皮卷上画满复杂的公式，最中央写着“终焉之章仪式条件：？？？”。
“又卡壳了？”
带着热度的奶茶递到眼前。
秦月儿抬头，看见林凡正歪着脑袋看她的算筹，发梢还沾着雪峰的雪，“上次你说推演到第37重就死机，这次到第几重了？”
“第99重。”她接过奶茶，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口，“所有变量都指向‘不可能’，除非......”
“除非答案不在公式里。”林凡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点了点她的，“在这里。”
秦月儿愣住。
她望着奶茶上升腾的热气，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林凡站在巅峰，她站在他身侧，两人的算筹和他的手机贴在一起，发出的光比任何星图都明亮。
“原来......”她轻声说，“最复杂的双修算法，是两颗心跳同步。”
算筹突然全部浮起。
它们在半空组成比之前更璀璨的星图，每根玉筹上都刻着金色的小字：“共鸣”“信任”“羁绊”。
秦月儿的识海里，一朵白色的莲花缓缓绽放——那是圣女真身的标志。
她握住林凡的手，掌心还沾着奶茶的甜：“我知道仪式需要什么了。”
三道光同时亮起时，林凡正站在宗门广场中央。
柳如烟的粉色光轮、苏寒霜的暖玉剑辉、秦月儿的白莲圣芒，像三盏明灯，照亮了整个合欢宗。
“该走了。”
风铃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凡转身，看见她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面纱。
月光般的面容与记忆里初代宗主的画像重叠，却多了几分鲜活的温度——那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有的温度。
“我不是守护灵。”她摸了摸腕间的青铜铃，铃声清脆如笑，“我是他的道果化身。当四位‘命运共鸣者’的心真正相连，情感轮回的大门才会开启。”
她抬手指向宗门最高处的祭坛。
那座被遗忘了数百年的石坛此刻正泛着微光，坛面的纹路里，似乎有无数光点在跳动——是昨夜散落的星光，是弟子们的笑声，是三女的心跳。
“那里有你要的答案。”风铃儿说，“也有你要告别的东西。”
林凡深吸一口气。
他望向身边的三女：柳如烟正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苏寒霜悄悄把烤好的鸡翅塞进他手里，秦月儿的算筹在掌心发光，映得两人交握的手暖融融的。
“走吗？”他问。
“陪你到底。”三人齐声。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祭坛之上，一座由笑声、泪水与心跳构筑的光门，正徐徐开启。
门后有什么？
是初代宗主的传承？
是命运的终章？
还是......
林凡望着三女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管它门后是什么——至少这一次，他们不是在演别人写的剧本。
他牵起三双手，一步步走向祭坛。
光门的光落在四人身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卷曾写满“天命”的天书残页，正化作最后一缕光，飘进光门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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