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谁说哭墙不能砌成登天梯？

第207章 谁说哭墙不能砌成登天梯？

第二天卯时三刻，后山的晨雾还没有散尽，林凡已经带着杂役房的老周和几个外门弟子搬来了青石板。

废弃祭坛上的苔藓被小心刮去，露出底下斑驳的“心火”二字——这是他昨晚蹲在碑前想了半宿才拿定的主意：与其建一座新墙，不如借这承载过宗门禁地的旧基，让悲伤也有处可依。

“林副宗主，引魂灯。”小师妹抱着一个青铜灯盏从山道跑来，发梢还沾着露水。

灯油是她特意用百年百合蜜调的，说是“甜滋滋的，哭起来也不那么苦”。

林凡接过来时，指尖触到灯身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兔子——显然是小师妹偷偷加的装饰，他喉咙动了动，将灯盏轻轻放在祭坛中央。

引魂灯芯刚被引燃，淡金色的火苗就诡异地倒着往上窜，在半空凝成一个极小的笑脸。

这是《欢乐修行宝鉴》的灵识？

林凡挑了挑眉，忽然想起昨晚系统识海里那道分裂成哭笑两半的金纹。

他没多想，转身从怀中摸出一支狼毫笔——笔杆是用前几天小师妹烤糊的糖饼签子削的，“从今天起，这墙不叫哭墙，叫‘真心壁’。”他回头冲围过来的弟子们笑了笑，“第一行字，我先写。”

墨汁在石板上晕开时，他的手微微发颤。

前世作为社畜时，他总是用段子把生活的苦裹成糖；穿越后，他用土味情话和脑筋急转弯给合欢宗的伤口贴创可贴。

可当笔尖真要落下“我怕有一天，我的笑话再也暖不了你们的心”时，那些藏在嘻嘻哈哈背后的惶恐突然涌上来——要是哪天他江郎才尽，要是这些用笑声堆起来的温暖突然塌了……

“刷”的一声，墨迹刚触到石板就被吸了进去。

青灰色的石面泛起涟漪，一滴半透明的泪顺着纹路缓缓滑落，“啪”地坠入祭坛地基。

“灵流！”秦月儿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下测灵阵，指尖掐着法诀，”

人群中响起细碎的议论。

老周抹了一把脸，粗糙的手掌沾着灶房的面渣：“怪不得昨天我说完想老家的酸杏树，夜里做梦真梦见自家院子了。”外门弟子阿柱挠了挠头：“我前几天哭我那只被老鹰叼走的芦花鸡，现在想起来……倒没那么疼了，就跟看别人的故事似的。”

柳如烟是在这时走上前的。

她今天没穿那身水红纱衣，只穿着月白色的中单，发间的金步摇也摘了，露出耳后那道淡白色的疤痕。

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十二岁被卖进勾栏那天，老鸨说‘哭什么？女人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媚药’。后来我成了媚骨长老，总是把伤疤当勋章——可每次月夜里照镜子，我都想把那道疤抠下来。”

泪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在石板上绽开一朵红莲虚影。

那花先是蜷缩成花苞，又“轰”地炸开，化作万千光点飘向空中。

正在巡逻的护阵弟子突然喊起来：“护山大阵的灵光弱了三个月，今天怎么亮得跟刚祭炼过似的？”

柳如烟转身看向林凡，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扬起真正的笑：“你说我笑起来像WiFi信号满格……原来被真心喜欢的感觉，是真的。”她抬手理了理林凡歪掉的衣领，这动作换作从前定是风情万种，此刻却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傻小子，以后你的笑话要是暖不了人了……我就用这双手，给你捧个暖炉。”

人群中不知谁吹了声口哨，小师妹立刻踮脚去捂那人的嘴，却反而引来了更热闹的哄笑。

林凡摸着被理过的衣领，喉咙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墙的另一头传来清越的剑鸣。

苏寒霜在墙前站了三天。

第一天，她抱着情心剑，剑尖深深扎进土里，像一尊冰雕；第二天，剑穗上的冰晶开始融化，在石板上洇出小片水痕；第三天寅时，她突然抽剑，剑锋在石面划出半寸深的刻痕——不是攻击，而是起笔。

“我练剑十年，只为斩断情根。”她的声音混着剑气，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得扎人，“可为何每次他讲蠢笑话，我都想笑？”

整面墙突然发出钟磬般的嗡鸣。

苏寒霜的剑“噌”地离鞘，在空中划出银白轨迹，竟在云端写出“笑中带刃”四个大字。

情心剑脊闪过幽蓝光芒，原本刻着“断情”“绝爱”的旧纹缓缓裂开，新的纹路从剑锷处生长出来，笔锋遒劲如狂草——“悲喜同源”。

她闭目握剑，泪水顺着睫毛落下，滴在剑格上。

这一次，泪没有结冰，反而腾起丝丝白汽。

当她再睁眼时，眼底的冰棱已经融化，倒映着墙前的人群，“原来……剑心不是要斩断七情，是要容纳七情。”她转头看向林凡，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从明天起，你讲笑话时，我替你护法。”

直到月上中天，人群才渐渐散去。

林凡坐在墙顶，看着秦月儿举着探灵珠在地基周围转圈。

那珠子本是雪白，此刻却泛起暖金色的光，在她身周拉出朦胧的光晕。

“林师兄，你过来看！”她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颤。

探灵珠的光聚成一束，射向祭坛最深处的基石。

林凡跳下来，就见石缝间露出一段模糊的铭文，刻着他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那是比合欢宗创派还早千年的欢神教符文。

“这不是我们建的墙。”秦月儿的指尖微微发抖，“是上古欢神教的‘共情碑’残骸。他们当年试图用众生情绪修炼，却走偏了路，把碑封印在这里。”她抬头，眼中映着墙上火光，“它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让众生自由表达情绪的人。”

林凡忽然想起昨晚风里的呜咽。

原来那些不是残碑的悲鸣，是共情碑在沉睡中等待的呼唤。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基石，就像在摸一个沉睡多年的老友。

“还有云前辈。”秦月儿的声音放软了，“她的残念没有消散，而是融进了基石。刚才柳长老的泪引动灵流时，我探测到……她在笑。”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撞在墙上。

那些叶子本是枯黄的，此刻却沾了墙的灵气，泛出淡粉色的光。

林凡望着头顶的夜空，忽然听见极轻的“嗡嗡”声——不是风声，是东洲各地传来的共鸣。

有樵夫在山壁前哭诉丧妻之痛，泪水落处，石缝里开出两朵小白花；有隐世老祖在密室写下毕生遗憾，墨迹未干，房梁上悬了百年的死茧突然破了，飞出一只金蝶；更远处，有小乞儿对着破庙的墙说“我想吃肉包子”，墙缝里竟真掉出一个还热乎的肉包。

这些微光像星星的碎片，顺着天地间的灵脉，缓缓流向合欢宗方向。

高空云层中，那道曾多次俯瞰下界的天道之眼再次凝聚。

这一次，它没有释放威压，也没有投下冷光，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墙，仿佛在阅读一本它从未读懂的书。

林凡站在墙顶，望着那道目光，轻声道：“你要看，就看个够。”他的声音混着山风，却清晰地传向四方，“这世上最难修的道，叫‘做个真人’。”

第三天夜里，林凡在墙下的石凳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地底传来极轻的震颤，像是什么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他猛地睁眼，就见墙基的石缝里渗出些微金光，顺着地面的纹路往山下延伸。

“林师兄？”小师妹端着热粥从山道跑来，“你怎么坐这儿？夜里凉……”

林凡摆了摆手，目光仍盯着地面。

震颤声越来越清晰，像心跳，又像某种古老的歌谣。

他摸了摸怀里的引魂灯，灯芯突然剧烈跳动，在半空画出一个哭笑交加的符号。

“小师妹，”他突然说，“明天让外门弟子多备些蜡烛。”他望着黑黢黢的后山，嘴角扬起惯常的笑，眼里却多了几分锐利，“地底好像……有客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