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老子现在走的是心路,不是天道!
那如巨兽苏醒的异响并非来自后山深处,而是从林凡脚下,从哭墙的每一寸肌理中,沉闷地、一下下地搏动而出。
它不带杀意,却比任何利刃都更让人心悸,像是一颗被埋葬了万古的心脏,终于在无数泪水的浇灌下,重新开始了微弱的跳动。
“来不及了。”秦月儿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林凡身边,她那张总是冷静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手中的青铜罗盘疯狂旋转,指针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地情绪脉图》完成了……但它不是一张图,它是一条活的、正在苏醒的……路。”
她将一卷泛着荧光的兽皮递给林凡,上面并非墨线,而是由无数细微光点汇成的复杂脉络,其核心指向哭墙正下方,一个被标记为“枯竭祭坛”的漩涡。
“这条路只对一种人开放。”秦月儿的声音带着颤音,“曾真心哭泣过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更为婀娜的身影已然飘至,正是媚骨长老柳如烟。
她一改往日的慵懒妩媚,月白色的长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你要下去,我陪你。”
林凡一怔,正欲开口,柳如烟却抢先一步,葱白玉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你那么多大道理,也不信什么天道宿命。”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春水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洗,“但我信你那晚在杂役房,抱着那只摔碎的饭碗哭的时候,是真的难过。”
林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是他刚穿越过来时,因为想家而失态的一次,他以为没人看见。
他不再多言,接过秦月儿的兽皮图,大步走向哭墙基石。
苏寒霜御剑悬于半空,情心剑上的裂纹在月光下愈发狰狞,她沉声道:“我在此布阵,替你们守住出口。山外……已有三道不善的气息正在窥探。”
林凡点了点头,随即抽出腰间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落,并非落在泥土上,而是悬停在墙基石缝前一寸,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
他闭上眼,回想的不是惊天动地的悲怆,而是初到异世的孤独,是面对未来时的茫然,是那个夜晚,一个现代社畜对回不去的家最朴素的思念。
那滴血,也因此染上了最纯粹的悲伤。
“嗡——”
石面应声而动,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蓝色缝隙。
刺骨的冷风裹挟着千万种听不真切的呜咽声从中涌出,仿佛地狱之门洞开。
“走。”林凡率先迈步,柳如烟紧随其后,在他踏入裂缝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他们并非走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是一条由千年泪晶铺就的透明阶梯,盘旋着通往无尽的黑暗。
四周不是岩壁,而是流动的、光怪陆离的情绪长廊。
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阶梯便会映照出一段陌生的过往。
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士兵,在咽气前,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情书,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阿秀,等我。”那股不甘与爱恋混杂的剧痛,瞬间冲刷着林凡的识海。
一位白发苍苍的母亲,在临终的病榻上,不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掌心空空如也。
她最后握住的,只是儿子儿时留下的一块衣角布料。
那份无尽的思念与牵挂,沉重得让柳如烟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一个天资卓越的修士,在渡劫失败、神魂俱灭的最后一刻,没有对天道的怨恨,只是像个孩子般蜷缩起来,用尽最后力气呢喃:“娘,我怕……”
一幕幕,一段段,皆是世间最纯粹的悲伤。
这些情绪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心神,柳如烟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要靠林凡的搀扶才能站稳。
而林凡识海中的那枚金色笑脸,此刻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竟开始主动将这些负面波动吸入其中,过滤后,再化作一层薄薄的光膜,护住二人。
林凡猛然停住脚步,他看着脚下又一段浮现的悲伤——一个女孩因弄丢了心爱的拨浪鼓而哭泣。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是来净化痛苦的……”他低声对自己说,也对柳如烟说,“我是来替他们记住的。记住他们曾经如此真实地痛过。”
柳如烟看着他侧脸的坚毅,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废弃的石台。
石台之上,盘坐着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身穿古老的欢神教祭司袍,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护着胸前一枚晶莹剔透的泪形水晶。
“执念守碑人。”秦月儿的声音通过林凡袖中的传讯玉符微弱地传来,“铭文记载,他们是自愿永困此地的守墓者,以自身神魂为锁,防止地心这枚‘情绪核’彻底暴走。”
林凡心怀敬意,对着干尸深深一揖,准备绕行而过。
就在此时,那具干尸的眼眶中,竟陡然亮起两点幽火!
“你要带走火种?”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由万千枯骨摩擦而成的声音响起,“先问它——”
干尸的头颅微微抬起,直视着林凡。
“——值不值得再疼一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它怀中那枚泪形水晶,“啪”地一声,轰然炸裂!
“轰——!!!”
百万段被强行封印的上古哀嚎如火山喷发,瞬间冲天而起。
狂乱的情绪不再是无形的波动,而是化作了狰狞的实体幻象,从四面八方朝林凡扑来!
林凡的眼前,世界崩塌了。
他站在合欢宗的大殿上,讲着自以为有趣的笑话,台下却是一张张冷漠、嘲讽的脸;他视若兄弟的朋友,笑着在他背后捅了一刀,问他“疼不疼”;他看见现代的父母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微笑着对他挥手告别,身影却越来越远……极致的孤独、被背叛的冷意、生离死别的无力,如同无数把尖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灵魂。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林凡!”柳如烟猛地从身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用神识抵挡着部分情绪冲击,她的嘴角渗出鲜血,却用尽全力在他耳边嘶喊:“你可以哭!没人规定笑尊就不能崩!”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在林凡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炸响。
他不是神,他只是个会痛的凡人。
“我……”林凡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血水从嘴角滑落,“我不是要消灭痛苦……我是要告诉这个世界——”
他猛地挣脱幻象的束缚,仰天咆哮,声音震彻整个地心空间。
“——哭完还能站起来的人,才配谈快乐!”
刹那间,他识海中那枚旋转到极致的金色笑脸,骤然飞出,悬于他的头顶!
它不再是单纯的笑,那弯起的嘴角边,竟多了一滴金色的泪痕。
一道包容了世间所有悲喜的柔和光柱,从笑脸中灑落,将林凡和柳如烟笼罩其中。
所有狰狞的幻象在光柱下如冰雪消融,那百万段哀嚎也渐渐平息,化作点点荧光,重新汇聚。
破碎的泪晶碎片在空中飞舞、重组,最终,凝聚成一颗剔透晶莹、如同心脏般缓缓跳动的晶体。
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温热,缓缓漂向林凡的胸口。
林凡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颗“情绪之心”。
灵魂剧震!
无数属于上古欢神信徒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他们并非被无情的天道剿灭,而是在预知到末法时代来临时,选择了自我牺牲,将所有最真实的情感——爱、恨、悲、喜——熔铸成这枚“真实之心”的种子,封印于地心深处,等待一个能够理解并承载它的人。
“原来……你们一直在等一个不怕疼的傻瓜。”林凡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整个地底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岩层簌簌落下尘土。
“轰隆——!”
林凡袖中,苏寒霜那枚刻着剑痕的传讯玉符,在闪烁到极致后,猛地炸裂成齑粉!
一道焦急而短促的神念在消散前传入他脑中:“三派联军……以‘肃清魔氛’为名……强攻山门!”
危机降临。
而林凡怀中,那颗刚刚归位的“情绪火种”,在感受到他因外界变故而陡然加速的心跳后,也随之……开始了同频率的、强而有力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