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源一一桔梗花开，白色花瓣，未寄出的信，be）
黎鸢走的那天，清晨的雾还没散，窗外的桔梗花丛正落最后一场雪。不是真的雪，是昨夜的风雨卷落了大半花瓣，白色的瓣子铺在青石板路上，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时，会发出细碎的、像叹息一样的声响。
笑红尘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封没贴邮票的信。信封是浅蓝的，边角被他揣在口袋里磨得起了毛，正面“见字如面”四个字，被指腹蹭得油墨都淡了，露出底下米白色的纸基，像他总也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又想起她坐在窗边的样子。那时是初夏，桔梗刚抽出花苞，阳光斜斜地从窗棂挤进来，在她发梢织出一层金纱。粉笔灰在光柱里慢悠悠地飘，她忽然转过头，对着后排的他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眼里盛着的光，亮得像碎冰，又脆得像薄瓷。后来他才从医生那里知道，那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特有的亮，是心脏在脆弱地跳动时，从眼底漏出的、短暂的生命力。
信里的字迹改了又改。第一页写着：“今天看见你在生物课上偷偷画桔梗，你的笔尖很轻，花瓣的弧度像你笑起来的嘴角。”第二页被划掉了大半，只剩下“桔梗的根能入药，可我查遍了书，也找不到治‘看见你皱眉时，我胸腔发紧’的方子”。还有一页藏着他最不敢说的话：“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你总躲在香樟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草叶，指节泛白，像只受惊的小鹿。我口袋里有颗橘子糖，想递给你，可等我走过去，你已经回教室了。”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脸色比刚落的桔梗花瓣还要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看见他时，她眼里的光明显颤了颤，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他慌忙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温度凉得像雪，像冬日清晨结在桔梗花瓣上的霜。
“你怎么来了？”她缓过气时，声音轻得像耳语。
“老师让我送作业。”他撒谎，把作业本递过去时，手在抖。
那封信终究没送出去。葬礼那天，天阴沉沉的，他抱着信跑到学校的桔梗花丛。泥土还是湿的，带着雨后的腥气，他蹲下身，把信封轻轻埋进土里，再覆上一层刚落的花瓣。白色的瓣子簌簌地落，像无数封没写地址的信，飘向看不见的天堂，却永远等不到回音。
后来每年桔梗花开，他都会回学校看看。春末的风拂过花海，白色的浪涛层层叠叠地涌，恍惚间总能看见那个穿白衬衫的姑娘，站在花丛深处回头望。她的笑容还是很轻，眼里的光淡得像月光，落在他伸出又收回的手上，落在那片永远空着的窗边座位上，落在他往后漫长的、再也没有她的岁月里。
那束月光，终究成了他余生都碰不到的白，和那封烂在泥土里的信一起，成了时光里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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