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源一一秋是万滥陈词的主调,你是梧桐树落的新章。be,自行避雷)
秋是万滥陈词的主调,你是梧桐树落的新章。
秋阳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走廊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被打碎的鎏金洒了满地。
笑红尘半蹲在黎鸢的课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刚压好的梧桐叶标本塞进去——叶片是今早落在她自行车筐沿的那片,边缘带着圈浅黄,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他用银粉笔在叶脉旁细细写着“今天的风是甜的”,指尖不小心蹭到桌面,沾了点细小的桂花碎,是她早上吃桂花糕时掉的,香得像她转身时,发尾扫过他手臂的那阵气息,轻轻挠着心尖。
预备铃响了三遍,第三排靠窗的座位依旧空着。笑红尘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课桌上,盯着黎鸢座位里露出的标本边角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牛皮纸标本簿。簿子的封皮被摩挲得发毛,里面夹着二十八片梧桐叶,从初秋的深绿到深秋的赭红,每片背面都用铅笔标着日期,像他偷偷数着的、与她有关的日子。九月十六日那片叶上,还留着她不小心蹭上的钢笔水,淡蓝的,像片小小的云。阳光落在空椅子上,暖得有些晃眼,却照不进心里那点莫名的慌。
直到第二节体育课的哨声吹过,才见班主任扶着黎鸢从楼梯口慢慢走来。她的脸色比走廊墙壁的白瓷砖还要淡,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被秋风抽干了水分的花。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领口沾着点未干的水渍,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洇成一小片浅痕。“让大家担心了,就是低血糖犯了。”她对围上来的同学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着的叶,目光扫过笑红尘时,轻轻顿了顿,睫毛垂下的阴影里像藏着话,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攥紧了怀里的书包带,指节泛着白。
笑红尘在医务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塑胶椅面被太阳晒得发烫,烫得他后背发僵。黎鸢出来时,右手紧紧攥着张处方单,指节捏得发白,纸角都被揉皱了。“医生说……就是有点贫血,少跑少跳就好。”她走到他面前,睫毛垂得很低,像怕被他看穿什么,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凉得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水,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尖却悄悄红了,像落了点夕阳的光。
最后一次一起捡梧桐叶,是在月考结束的那个午后。操场边的梧桐树落得正盛,脚踩上去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说话。黎鸢蹲下去时,膝盖轻轻晃了晃,她赶紧伸手扶住地面,指尖刚触到一片完整的掌状叶,突然闷哼一声,像被什么扎了似的蜷了下去。笑红尘扑过去抱住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没散尽的桂花糕甜香,像某种仓促的告别,突然撞进心里,撞得他鼻尖发酸,心口发疼。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街角一路闯进校园,刺破了秋日的宁静。车轮碾过满地梧桐叶,卷起又落下,像无数个没来得及说的瞬间,碎在风里。笑红尘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坐着,手里紧紧捏着那片黎鸢没捡起来的梧桐叶,边缘被攥得发皱,叶脉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疼得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浓,慢慢盖过了桂花的甜与阳光的暖,只剩一片清冽的凉。
他把牛皮纸标本簿留在了黎鸢的座位上,第三十片叶的位置还空着,旁边用铅笔写着“等第一场雪”,字迹被他描了又描,深了些。冬天来临时,笑红尘路过那间教室,从窗外看见那本标本簿还在,只是第三十片叶的位置落了层薄灰,像谁撒了把碎雪,轻轻盖住了那个没能等到的约定,也盖住了他没说出口的“我也是”。
校园里的梧桐树年复一年地变绿、变黄、落叶。走廊里再没人半蹲着往课桌里塞标本,牛皮纸簿子里也再没人藏着没说出口的甜。秋依旧是万滥陈词的主调,写满了落叶与离别,只是那个本该成为新章的人,永远停在了叶落的那天,像一片没来得及等到初雪的叶,轻轻落在了时光里,再也不会发芽。
后来每个秋天,笑红尘都会去捡一片梧桐叶,夹进那本牛皮纸标本簿。第三十片、三十一片、三十二片……每片背面都标着日期,只是再也没有那片带钢笔水的叶,没有那阵桂花味的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永远停在二十八片叶之后的、没说完的故事。风穿过梧桐枝桠,沙沙地响,像谁在一遍遍念着那个没写完的名字,念得秋意都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