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盘在掌心打滑。
我死死攥着，副驾座上的磁卡13号在蓝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左口袋里的钥匙硌得胸口生疼。
丫丫靠在后座，呼吸轻得像是睡着了。
“爸爸。”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她，小姑娘闭着眼睛，睫毛却在颤动。
“钥匙才能打开真相。”
她说这话时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完全不像是四岁孩子该有的表情。
我摸出钥匙。
导航突然发出警告音，画面跳转，指向一条废弃公路，我想改路线，但方向盘不受控制地往右拐。
路边杂草疯长，车轮碾过时，带起一股茉莉花香。
就是当年我们在城郊小公寓阳台种的那种味道，我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想起林薇失踪前夜，她坐在阳台上发呆，说闻到茉莉花开得正好。
前方路灯全灭，只有月光照着路面斑驳的水渍，后视镜里，几道刺眼的车灯正在逼近。
“钥匙……插进控制台。”
丫丫又开口了，这次她睁开眼睛，瞳孔恢复成正常的黑色，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陌生。
我还没反应过来，后窗玻璃突然炸裂，碎玻璃擦着丫丫脸颊飞过。
“操！”
我猛踩油门，车身剧烈颠簸，车载系统却在这时候播放出一段录音。
“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
林薇的声音，和三年前她在医院后花园，对我说话时一模一样的语气。
“我请求删除与陈默的记忆，只为保护丫丫，请相信我们的女儿，比我们想象的更特别……”
我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想起她送来番茄鸡蛋面时，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早有预兆，后视镜里追兵的车越来越近，枪声在耳边炸响。
收费站就在眼前，栏杆锈得发黑，我一脚撞上去，车辆冲进破败的收费通道时，倒计时还剩最后五分钟。
我把钥匙插进仪表盘，倒计时戛然而止，屏幕弹出一行字：“欢迎回来，0号实验体。”
手指僵在半空。什么情况？0号实验体？不是说林薇才是？
“妈妈，我找到你了。”
丫丫轻声说这话时，嘴角勾起一丝不属于孩子的笑，我浑身血液凝固，这哪是什么四岁小女孩，分明是……
后视镜里，追兵的车停在了收费站外，他们举着枪，却没有开火。
“下车。”丫丫说。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小姑娘伸手帮我解开安全带，动作温柔得像成年人。
“现在你是0号实验体了。”她看着我，眼神深邃得不像话，“我是新的星火计划核心。”
我摇摇头。这太荒谬了。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
“不是亲生的。”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但比亲生更真，妈妈把记忆、情感、爱，全都移植给了我，我是她的延续，也是你的归宿。”
我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收费站外面传来脚步声，穿白大褂的人举着手电筒慢慢靠近。
“走。”
“去真正的地下档案中心，那里有妈妈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说话的语气，让我想起骨灰盒上浮现的字迹，那时候我就该明白的，林薇从未真正离开。
我上车发动引擎，仪表盘蓝光闪烁，导航重新规划路线，这次的目的地标注着星火计划·深层档案库。
后视镜里，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原地没动，他们的手电筒光束聚在一起，在收费站顶投下一个巨大的数字：0。
“那是妈妈的身份标识。”丫丫解释道，“现在属于你了。”
我咽了口唾沫。
握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收费站外的路牌显示前方五公里处有个岔路口，左边写着旧居，右边写着新生。
“选吧。”丫丫说。
我想都没想就往左边拐，那个写着旧居的方向。
车子驶过岔路口时，车载屏幕突然弹出一张照片。
是我们仨的合影，林薇抱着丫丫站在我身边，背景就是城郊那间小公寓，照片右下角标注着日期：2019年3月18日。
可那明明是三年前的事。
“妈妈一直在等这一天。”丫丫靠在后座上，声音越来越轻，“等你接过她的使命。”
我盯着照片看了好几秒，仪表盘蓝光映在后视镜上，照出我苍白的脸。
前方雾气渐浓。
路边出现熟悉的茉莉花丛，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味，和当年我们在阳台，吃晚饭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爸爸，”丫丫突然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抱我的感觉吗？”
我当然记得。
那天她高烧到说胡话，嘴里一直在念妈妈。我说我们现在去找妈妈，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林薇消失前夜，也是这样哄着她入睡的。
“记得。”我说。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爸爸。”她笑了，“即使不是亲生的。”
我握紧方向盘。
雾气越来越重，几乎看不清前方道路，但我知道，这条路通往真正的真相。
后视镜里，追兵的车又跟上来了，不过这次我不怕了，因为我已经接过了林薇的使命，成为了新的0号实验体。
“抓紧了。”我对丫丫说，“我们要加速了。”
她点点头，伸手勾住我的衣领。这个动作总是让我心口发颤。
三年前抱着她冲去医院时，她也是这样紧紧抓着我不放。
车子冲进浓雾中，前方等待我们的，是林薇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秘密。
浓雾在车灯下翻滚，像活物般缠绕着挡风玻璃，我握方向盘的手掌渗出冷汗，听见丫丫在后座轻声哼起歌。
是林薇哄她睡觉时常唱的摇篮曲。
车载屏幕突然闪烁，弹出一串血红倒计时：00:04:37，下方跟着一行小字：记忆清除协议启动，剩余时间04分37秒。
“爸爸，”丫丫的声音带着笑意，“你闻到茉莉花香了吗？”
我喉头发紧。
仪表盘蓝光映出后视镜里追兵的车灯，那些光斑突然诡异地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空气中确实飘着茉莉花味，可路边根本没有花丛。
“抓紧安全带。”我对丫丫说，话音未落，车身猛地一震，像是碾过什么凸起物，后视镜里，那几道刺眼的车灯齐刷刷熄灭。
导航重新规划路线，箭头直指新生方向。我盯着岔路口的指示牌，忽然发现旧居那条路的尽头，隐约浮现出我们城郊公寓的轮廓——明明隔着几十公里。
“妈妈说过……”丫丫伸手碰了碰我的座椅靠背。
“选择最难走的路，才能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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