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金丝花笼
撞门声如同雷鸣，震得高塔石壁簌簌落灰。佩金的手指死死抠住窗台，指节泛白。她看着尤利娅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那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们来得比预计的早。"尤利娅轻声说，手指缠绕着一缕金发，"我昨天在集市卖草药时，故意在城门口掉了一根头发。"
佩金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早该想到的，最近尤利娅频繁要求外出采集草药的行为不正常。胎儿的踢动突然变得剧烈，仿佛在抗议她的愚蠢。
"为什么？"佩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明明可以逃走。"
尤利娅歪着头，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佩金读不懂的情绪。"逃走？"她轻笑出声，金发随着笑声微微颤动，"然后错过看着你被审判的机会吗？我亲爱的囚禁者。"
楼下传来木头碎裂的巨响。佩金的魔力在恐慌中失控，黑袍无风自动，塔内所有烛火同时变成诡异的银绿色。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尤利娅，却被少女灵巧地避开。
"小心胎儿，姐姐。"尤利娅后退一步，金发突然如活物般生长，在石地上蜿蜒成复杂的图案，"愤怒会影响魔力质量，这可是你教我的。"
佩金感到一阵眩晕。腹部的青紫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树根一样爬向她胸口。这是魔力反噬的前兆，和她母亲临终前一模一样。
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尤利娅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佩金紧紧攥着的黑袍。怀孕的弧度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看看女巫对皇室做了什么！"尤利娅朝冲进来的卫兵们喊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她用邪术让我昏迷，偷走我的头发，现在还想——"
她的表演戛然而止。佩金看到尤利娅的瞳孔猛然收缩，视线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正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在滑动，像是胎儿在伸展手脚。
卫队长——一个满脸疤痕的中年男人——举起十字弩对准佩金的心脏。"放开公主，女巫！"他的声音粗粝如砂纸。
佩金想笑。她根本没有碰尤利娅，相反，是尤利娅的金发正悄悄缠上她的脚踝。但当她开口时，却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血滴落在石地上，立刻凝结成冰晶。
"她快被魔力反噬了。"尤利娅突然说，声音变得异常冷静，"退后，所有人。白女巫的血脉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卫兵们犹豫了。尤利娅趁机向前一步，金发如金色洪流般铺展开来，在地面形成一个发光的法阵。佩金感到一阵强烈的魔力波动，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尤利娅在强行抽取她体内残存的魔力。
"住手..."佩金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黑袍，"你会杀死她..."
尤利娅俯下身，在旁人看来像是要搀扶她，实则在她耳边低语："我说过会留下这个孩子，记得吗？但不是为了你。"她的手掌按在佩金腹部，一股温暖的魔力注入，"我需要一个更听话的魔力之源。"
胎儿突然安静下来。佩金惊恐地意识到，尤利娅正在与未出生的孩子建立某种联系。更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胎儿在回应，像小鱼轻啄掌心般触碰尤利娅的魔力。
"公主殿下，"卫队长不安地打断，"国王和王后急切地想见您。至于这个女巫..."
尤利娅直起身，金发无风自动。"她活不了多久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佩金如坠冰窟，"魔力反噬会在一周内要她的命。但胎儿有皇室血脉，必须带回城堡。"
佩金想尖叫，想用最后的力量诅咒所有人，但尤利娅的金发已经缠上她的手腕，像温柔的镣铐。更糟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被胎儿吸收——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本能地寻求生存，哪怕代价是母亲的生命。
"带她回城堡。"尤利娅对卫兵们下令，姿态突然有了王室的威严，"关在地牢里，直到孩子出生。"
当卫兵粗暴地拖起佩金时，她看到尤利娅嘴角转瞬即逝的微笑。那笑容里有胜利，有残忍，还有某种佩金不敢深究的东西。胎儿又踢了一下，这次异常强烈，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佩金闭上眼睛。十七年前她偷走了一个金色花化身的婴儿，现在命运还给她一个更残酷的玩笑——她自己的身体成了孕育新魔力之源的容器，就像当年她憎恶的王后。
高塔外，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佩金被拖下螺旋楼梯时，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尤利娅十六年的牢笼。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在尤利娅留下的金发上，那些发丝像活物一样微微蠕动，仿佛在向她告别。
地牢的阴冷让佩金腹部的疼痛暂时麻木。当铁门在身后关闭时，她恍惚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那是多年前高塔里的低语："魔力终将反噬豢养者，我的女儿。你逃不掉的。"
黑暗中，胎儿又动了一下。佩金把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第一次，不是为了检查魔力，而是感受那个小小的生命。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手背上，在黑暗的地牢里，没人看得清是血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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