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血染罗帕
寒露时节，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盛。沈青禾捧着药箱穿过回廊，鹅黄色宫装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昨夜贵妃宫里的掌事宫女来传话，说贵妃娘娘晨起咳血，指名要沈采女前去诊治。
"姑娘且留步。"拐角处闪出个灰衣太监，袖口三道银线显示他是皇后宫里的人。青禾驻足，见那太监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崔嬷嬷让奴才把这个交给姑娘。"
锦囊里是半片枯黄的叶子，边缘呈锯齿状。青禾指尖一颤——这是血见愁，与血罂粟相克的药材。她不动声色地福了福身："多谢公公。"
贵妃的昭阳宫金碧辉煌，苏玉娆斜倚在贵妃榻上，真红蹙金鸾凤裙摆逶迤在地。见青禾进来，染着丹蔻的指尖将一方染血罗帕掷到她跟前："瞧瞧，本宫这是染了什么瘟病？"
帕上血迹呈诡异的紫黑色。青禾跪着拾起，凑近轻嗅，隐约闻到丝甜腥气。她心跳骤然加快——这气味与静怡轩库房发现的药渣如出一辙。
"回娘娘，怕是秋燥伤肺。"青禾垂眸取出银针，"可否容奴婢为娘娘请脉？"
指尖搭上贵妃腕间，脉象沉涩如刀刮竹。青禾余光瞥见妆台上放着个打开的珐琅盒，里头胭脂色泽艳得反常。她突然想起父亲医书里那句"醉红颜之毒，外敷则肌理生香，内服则血败髓枯"。
"娘娘近日可换了新的胭脂？"
苏玉娆猛地抽回手，鎏金护甲划过青禾手背："小小采女也配过问本宫妆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又溅了三四点黑血。
青禾从药箱取出青瓷瓶："这是枇杷润肺丸，请娘娘含服。"却在袖中悄悄将崔嬷嬷给的血见愁揉碎掺入。若真是醉红颜，这药能暂缓毒性。
离开时，青禾在廊下遇见个意想不到的人——皇帝萧彻。他穿着月白常服，腰间九龙玉佩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朕听闻贵妃抱恙。"他目光掠过青禾手背的血痕，"沈采女医术倒是精湛，连朕的头痛症都减轻不少。"
青禾跪地行礼，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抬头时正对上皇帝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瞳孔里映着她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当夜三更，青禾被急促拍门声惊醒。开门见是满脸泪痕的小宫女："采女救命！贵妃娘娘呕血不止，太医们都说...说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第117章 夜半惊鸾
昭阳宫里乱作一团。青禾踏进寝殿时，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苏玉娆躺在锦绣堆里，嘴角不断溢出紫黑血液，往日艳丽的容颜灰败如纸。
"都退下。"珠帘后传来皇帝冷冽的声音。宫人们如潮水般退出，只剩青禾跪在龙纹地砖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殿内格外清晰。
萧彻从阴影中走出，指尖把玩着那个珐琅胭脂盒："沈采女可知这是何物？"
"臣女不敢妄断。"青禾额头触地，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但贵妃娘娘症状，像极了《金匮要略》里记载的'红颜枯'。"
"红颜枯？"皇帝轻笑一声，突然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朕倒不知，太医院判都认不出的毒，你个小采女如何知晓？"
青禾望进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看见里面翻涌的杀意。她缓缓从怀中取出父亲的手札："先父曾诊治过类似病例。"
殿外忽然传来崔嬷嬷急促的通传："皇上！皇后娘娘遣老奴来问，可要准备...准备后事？"话未说完就变成一声惊呼。青禾转头，看见苏玉娆竟直挺挺坐了起来，七窍流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陛下...小心！"青禾扑过去推开萧彻。苏玉娆的指甲擦着她脖颈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三道血痕。下一刻，贵妃的身体重重栽回床榻，再无声息。
萧彻的龙纹靴停在青禾眼前："你救了朕两次。"声音里辨不出情绪，"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青禾攥紧袖中那方染血罗帕："臣女斗胆，请陛下准我查验贵妃遗物。"
皇帝沉默良久。夜风卷着残菊吹入殿中，掀起青禾散落的鬓发。她看见萧彻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与父亲留给她的那枚竟有七分相似。
"准了。"萧彻转身时丢下一句，"三日后朕要看到验毒结果。"
回到偏殿，青禾在灯下展开罗帕。血渍中隐约可见细小的金色颗粒，正是醉红颜的标志性成分——金蚕蛊粉。她突然听见窗棂轻响，推开看见地上躺着个荷包，里面是半块被血浸透的布料，边缘绣着"柳"字。
第118章 柳巷迷踪
晨雾未散，青禾借口为贵妃采药来到御药房。管事太监见她手持皇帝手谕，忙不迭打开珍藏药材的紫檀柜。她指尖掠过标着"血罂粟"的抽屉时，发现锁扣有新鲜划痕。
"这味药近日可有人取用？"
太监额头沁汗："回采女的话，三日前德妃娘娘跟前的锦瑟姑娘来取过..."
青禾心头一震。德妃柳如烟，那个总在宫宴上安静如影子般的女子。她想起昨夜那个带"柳"字的荷包，又记起父亲手札里那句"醉红颜需以处子血为引"。
转过回廊，青禾突然被人拽进假山缝隙。王若薇穿着素服，眼底布满血丝："姐姐快走！皇后已派人盯着你了。"她塞来一张字条，上面潦草写着"申时三刻，冷宫枯井"。
"贵妃临终前给了我这个。"王若薇亮出腕上金镯，内侧刻着"慕容"二字，"她说...说皇后才是..."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王若薇猛地把青禾推进山洞深处，自己整了整衣衫迎上去。青禾透过石缝看见崔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嬷嬷走来，心里一沉——那是专门处置宫人的慎刑司的人。
"王选侍怎么在此处？"
"回嬷嬷的话，妾身来为贵妃娘娘采些往生花。"王若薇声音带着哭腔，"毕竟娘娘生前最疼我..."
崔嬷嬷冷笑："既如此情深，不如去陪贵妃？"话音未落，两个粗使嬷嬷已架住王若薇。青禾眼睁睁看着她们将人拖向冷宫方向，王若薇的绣鞋在青石板上刮出长长血痕。
申时二刻，青禾扮作洒扫宫女来到冷宫。残阳如血，照得破败宫墙一片猩红。枯井边杂草丛生，井沿却有几道新鲜的擦痕。她正要探头查看，背后突然传来个轻柔的声音：
"沈妹妹也来赏落日？"
柳如烟一袭月白裙裾站在暮色里，手里捧着个青瓷瓶。她将瓶子倾斜，暗红液体汩汩流入井中："多好的胭脂，可惜再没人用了。"
青禾闻见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明白王若薇遭遇了什么。她强忍战栗行礼："德妃娘娘金安。"
"本宫不安。"柳如烟用绢帕擦拭手指，每个动作都优雅至极，"自从发现沈妹妹在查醉红颜，本宫就夜不能寐。"她突然掐住青禾喉咙，"就像现在这样睡不着。"
青禾眼前发黑，挣扎中扯落了柳如烟的绢帕。帕角绣着并蒂莲，与父亲遗留的那枚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第119章 锦瑟惊变
窒息感突然消失。青禾踉跄后退，看见柳如烟惊愕地望向她身后。转头只见皇帝不知何时出现，身后跟着十余名带刀侍卫。
"爱妃好雅兴。"萧彻的声音比井水还冷，"这是在教沈采女品鉴胭脂？"
柳如烟瞬间恢复温婉模样："陛下说笑了，臣妾见沈妹妹面色不佳，正要赠她些养颜汤。"
萧彻拾起地上的绣帕："并蒂莲...朕记得这是前朝端敬皇后的徽记。"他目光如刀划过柳如烟惨白的脸，"爱妃与逆党有何关联？"
青禾趁机瞥向井中。浑浊的水面浮着块艳红布料，正是王若薇今早穿的衫子。她突然注意到井壁上有道反光——是把嵌在砖缝中的青铜钥匙。
"陛下明鉴！"柳如烟跪地哀泣，"这帕子是臣妾在库房偶然所得..."
萧彻抬手示意侍卫上前："德妃柳氏，涉嫌谋害贵妃，即刻收押审问。"转头对青禾道，"沈采女随朕来。"
御书房里，皇帝取出个鎏金匣子。匣中整齐码放着七方染血罗帕，每方都绣着不同妃嫔的闺名。
"苏玉娆是第七个。"萧彻指尖抚过帕子，"每次宫宴后，都会有妃嫔暴毙。朕查了六年，终于抓到尾巴。"
青禾想起父亲手札里记载的群芳宴——前朝端敬皇后发明的毒宴，专杀宠妃。她心跳如鼓："陛下早知醉红颜之事？"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皇帝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朕只知道，能解开此毒的，唯有沈仲景的传人。"他忽然扣住青禾手腕，"你入宫，当真只为选秀？"
青禾腕骨生疼，却仰头直视龙颜："臣女入宫，为的是七年前太医院那场冤案。"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电光中，她看见萧彻眼底翻涌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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