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对汤显祖的新印象，是一天一天积攒下来的。
他每天回家固定会迎着汤显祖的脚步。起初是因为汤显祖会给他带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他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深恶痛绝的逗猫棒。然而现在却像条件反射一样，临近黄昏就会恍惚地盯着沉寂的门，期待一个年轻漂亮的青年穿着宽松的制服，低着头，扬着嘴角笑意进来。
条件反射，他笑笑。据人类说习惯是二十一天养成，而他一直认为猫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好养成的，可能兽未被驯化的，只有本能。而他现在不知来汤显祖家多少天，便已经养成了等人回家的“习惯”。
可能也是本能。
对汤显祖的印象也从“这个青年有点意思”到“这个青年有点暖”。一次次，他听到汤显祖手机里放着逗猫视频，活学活用，感到一阵奇异的雀跃与炽热淌过心底。真的有人愿意为他专门去学撸猫方法。有时候还可以听到“高冷”的字眼，心里无奈。他觉得自己虽不说亲热，倒也不至于高冷梳理，可是他常常看到汤显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想叹口气般地移开视线。
他口味清淡，不喜欢吃辣。每每看着汤显祖家中一根红艳艳的辣椒就不住浑身颤抖。有时候汤显祖觉得老吃猫粮也不好，会适当添一点饭菜进去。每次看着辣油闪闪，他都忍不住闭上眼睛走开。久而久之，汤显祖似乎发现他不喜欢吃辣，给他炒了几样小菜，端到他面前看他吃不吃。
担心汤显祖白费心意，他试着吃了几口，发现青年手艺挺不错的。几次看汤显祖瞧他欲言又止，好像恨不得用喵语问他喜欢吃什么，觉得好笑。
要是我真的突然变成人你就不这样了。冯梦龙一边把嘴里的西兰花嚼得细碎，一边心里暗暗想到。
从此以后，汤显祖每次做饭都会做两份，一份摆满辣椒，一份清淡鲜美。
08
时常会听到汤显祖打电话。起初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后来则开始接一些亲朋好友的电话。汤显祖和每一个人打电话都显得很随和，只是和同事会更礼貌一点，和亲人会更放松一点。这是他多次无意间听到时所总结出来的规律。
有一次电话跳脱出了一切规律，他甚至猜不到汤显祖的情绪，有些放松，但又放松过度了，显出一种“我就知道”的含笑情绪。他没有见过。修养这么好的青年，也会有这么小得意的情绪，这不会在一般人面前展现，只有那种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原来我不是他很亲近的人吗。冯梦龙想起汤显祖每次看他，眼睛里的从来不是随和，不是怜悯，不是放松，更没有得意的情绪，而是一种充满生命力，激荡着、静谧着的神情，他说不清，但总不能归结于亲近。
“最近都很少给我发信息了，”唐伯虎用半开着玩笑般的口气道，“又忙你那手稿呢。”
“嗯。”汤显祖神色没有太大变化，稍稍转了转手中的笔，顿了顿道，“很快就又能投稿了。”
“我早说你用电脑打，你不相信。”唐伯虎微叹口气，接着又说，“这次结果应该会好。你打算之后怎么办？一直待下去还是等成名以后离职？”
“哪有这么容易成名。”汤显祖却是笑了一下，“谁像你一样，随便画画就有那么多人约你的稿子，千金难求，有市无价。”
“倒说起我了。我也不过运气不错。”唐伯虎又就着这个话题劝了两句，转而压低声音，“其实暂时不离职也行。你看到你旁边那个小姐姐了吗，我看到几次，看你的眼神都那么直白了，你还无动于衷，吃饭都要拉着那么多人一起去，搞得人家精心策划的约会变成聚会了。她跟我打听过几次你的爱好，我没供出去，但是我说你喜欢喝奶茶。”
“我没有无动于衷。”汤显祖一直保持着沉默，却突然开口道，“她做的，我都看得到。只不过我不喜欢她，不想伤害彼此面子。”
“......”唐伯虎难得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道，“我们义仍这么优秀，有的是人喜欢。买奶茶就当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
冯梦龙默默趴在一边的桌上，听完了全程，心里不禁有些感慨。但是他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汤显祖喜欢喝奶茶。
他在现世不止一次看到过奶茶店，只是自己难买，也不想麻烦蒲松龄买，于是搁置下来了。
既然汤显祖对自己如此好，自己也应有点回馈，哪怕仅仅是一杯奶茶。
他趁汤显祖上班时出了一个大远门。可能对于之前没有家的自己来说，远近都是无所谓的，且这段距离也不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有家的人了，他要买完立刻回家。
出门摸摸索索几个小时才绕回原来的咖啡店。其实路并不远，只不过他对这比较陌生。然后他顺着记忆走到蒲松龄的住所时，已经到中午了。
蒲松龄刚看到冯梦龙时颇感惊讶，一方面想问问这么多天他去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人，一方面又想知道她找自己干什么的。而冯梦龙却气喘吁吁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蒲松龄艰难地提取了几个关键词：“你说你去了一个人类的家里......还要给他买奶茶？”
冯梦龙不说话，但是也默认了，又附加一句，一定要是最好的。
蒲松龄解释道：“我不太喜欢喝这些东西，所以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给你跑几家店。”
于是冯梦龙着蒲松龄转转悠悠，找了十来家标识不同的店。蒲松龄秉持着销量与口碑为先的原则，冯梦龙则苛刻多了：服务态度不好，不行；奶茶杯子不好看，过掉；门面环境不好......绝对不行。
在蒲松龄和冯梦龙的完美条件下，几乎没有一家店符合要求，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杯联动古诗词的绿茶底奶茶。
等到冯梦龙嘴里叼着奶茶袋子回家的时候，已差不多日暮了。他赶紧用项圈靠了一下门锁，正巧看到一个外卖员送奶茶过来。
外卖员提着奶茶看了一眼门牌号，随后欲给汤显祖打个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冯梦龙就看出奶茶品牌与赠送人了。他猜测是那个喜欢汤显祖的女士，心里有奇异的、触电般绵密的感情划过，然后紧盯着奶茶与外卖员。
“......好，就放门口。”听到答复后，外卖员放下奶茶，却见冯梦龙叼起奶茶杯子就往门里进。
“您好，你的猫已经把奶茶拿进去了......”外卖员有些惊讶地看着门不轻不重地关上，摸了一把头上的汗。
“？”汤显祖在心里打下一个问号，默默骑着电动车回了家。
冯梦龙却是对着那个女士送的奶茶看了一会儿，担心汤显祖喝了这杯奶茶就不喝自己买的了。他当然喜欢汤显祖既然喜欢就都喝了，但是喝多了毕竟对身体不好，于是保险起见，他把女士送的叼到自己的床后面，把自己买的放在餐桌最显眼处。
汤显祖回来时看到桌上摆着奶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有些奇怪，籽油怎么不接自己了。走入大厅，却见籽油刚从床后面出来。
“籽油，是你把奶茶提回来的吗？”汤显祖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冯梦龙的脸，拨拨他脖子上的铃铛，“好厉害。”
冯梦龙则是看他回来又是撸猫又是做饭，就是不碰奶茶，感到很着急。他在吃完晚饭之后，满怀期望地望着汤显祖，用爪子指了指奶茶，又指了指汤显祖的嘴。
汤显祖有些会意，迟疑道：“你是想......让我喝着杯奶茶？”
见冯梦龙非常坚定地点点头，眼神里的期待和欢喜已经无可附加，他微微笑着，眉眼里满是温柔。“既然籽油叫我喝，我便喝了吧。籽油把你的碗拿来，我给你倒。”
汤显祖仅仅以为是冯梦龙没见过奶茶，想要尝尝，但是冯梦龙却是终于放下心看着他撕开吸管、戳开盖子，心道，终于买到他喜欢喝的东西了。他这报恩可煞费苦心。
汤显祖一开始就给冯梦龙倒了奶茶，随后又慢慢、慢慢喝完。他挺惊讶于自己的同事，误打误撞居然买到自己喜欢的口味了，虽然他并不喜欢奶茶。
一杯下来，见冯梦龙的神情有意无意还在往自己这里飘，以为他还想喝，便对他说：“籽油喜欢喝的话，下次还买。不过今天这杯，就当你请我了。”
冯梦龙仍然保持着睡姿，却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他把这归结于，漫漫猫生中第一次为一个凡人，仅仅做他喜欢的事，的激动。
09
晚上又听到汤显祖和昨天同样的人通话。他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汤显祖很要好的朋友。
“她真送你奶茶了？这下好了，你可以明摆着跟她说你不喜欢喝奶茶，虽然这是真的，但这也暗示你不仅不喜欢喝奶茶，还......”唐伯虎上来便跟汤显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最后一句却是没有说完。
冯梦龙大脑当场大脑宕机。什么？汤显祖不喜欢喝奶茶？那他勤勤恳恳跑一天做一件汤显祖不喜欢的事还逼着汤显祖喝他不喜欢的东西，他太蠢了。
想起来汤显祖一进门就没碰奶茶，看到他自己指奶茶时的犹豫，喝奶茶时的缓慢，他更加确信汤显祖不喜欢喝，而自己断送了报恩的机会。让自己的恩人做不喜欢的事，怎么会这样。
汤显祖应了一句，唐伯虎就开始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汤显祖想了想，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照顾家里的小馋猫。”
“什么小馋猫......亲戚家托养的还是......”唐伯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汤显祖为数不多的朋友圈中晒的他家小猫的照片，心下了然，这是真的小馋猫。“他喜欢吃什么？”
“奶茶。”汤显祖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奶茶？你不是不喜欢喝奶茶吗？”唐伯虎对于汤显祖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总不能爱屋及乌吧。
“谁说的，我喜欢。”汤显祖侧着身子瞧了一眼已渐渐昏睡的冯梦龙，压低了声音说道。
10
冯梦龙梦中却想起来另一件事。
那是一个做稿人平平无奇地再次靠着椅子睡着的晚上。窗帘倾洒月光如许，斜斜打在汤显祖安静的睡颜上。鬓边发丝被勾勒成淡淡的白，像梨花洒满头顶，不时还有抖落月花的声音。不过此时，汤显祖身前放着手机，循环播放着一则视频。
他如往常一样，提着被子准备给汤显祖盖上，却多看了手机一眼。
视频上面写着，如何爱一只猫。那个视频以轻柔的女声讲述了一只猫各个情况的思绪以及主人最优的做法，舒缓的背景音乐缓缓流淌在房间里，透过一只猫，他看到了一个主人温柔而浓烈的爱。
如何，爱，一只猫。冯梦龙如鲠在喉，迟迟没有动作。汤显祖不是没有说过我爱你，但是他都当逗他玩的。那这一次，他是真的吧，可以相信吧。
他想起了汤显祖放过的另一个视频。上面说，怎么知道知道一只猫爱不爱你，就看ta会不会用蹭你，留下气味，来表达爱意。其实他认为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但是如果那是他可以表达爱意的唯一一种方式，他可以试试。
他走到汤显祖身边，用无比轻柔的眼神吻了吻汤显祖骨节分明的手，然后郑重其事，又如释重负般，用两侧脸颊蹭了蹭汤显祖经常撸他的那只手。
你有了一只猫的信任和陪伴。
11
汤显祖觉得最近诸事不太顺利。
工作上，他尽责尽职，业绩做得也有声有色。然而他不得不在细末之处窥见一些他不满的现象，或是腐败，或是冷漠，也或是暗里子弹——尔虞我诈，潜规则。他不可忽视，于是他同上司多次提出要整顿风气——否则是做不长的。
然后他又不可避免地遭到排挤，很长一段日子，上司甚至想要把他撤职，身边除了唐伯虎，甚至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除了自家的小猫。
然而最近，上司一改对他之前的态度，提出将他升职。他觉得事情格外蹊跷，便仔细打听，才知晓上司想要将自己的亲属塞进公司中，选择提拔几个有才干的人一同上任。但是这亲属嚣张跋扈，不仅没能力，还仗着自己的权势对公司底下的员工进行打压，对女员工进行骚扰，让他极为恼怒。他不愿与这样的人身处一位，也不愿跋涉公司腐朽的体系。
于是，在上司提出升职时，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唐伯虎。唐伯虎听后义愤填膺，甚至在拒绝时态度比他还强硬。
不出预料，两人被撤职了。
对于撤职，汤显祖对唐伯虎还是怀着一些愧疚。唐伯虎和他不同，他和那个品德低下的亲属不在一个部门，即使升职也不在一个部门工作，客观来说并无影响。而且这可是唐伯虎找的工作，如今他被撤职，面子上也不好看。
当时如果不告诉他，或者也不会拖累他。
当然唐伯虎大手一挥：“无所谓。上这破公司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业是接稿。”
这话也不完全为了安慰汤显祖。汤显祖曾经上过唐伯虎接稿条，一单就能抵他一周生活费，况且他画画之路早已开启，现在都算小有名气，各大动漫小说有名IP都找他约稿，钱从四面八方而来。不过唐伯虎确实非常有才华，画风始终稳定，精致唯美，细腻如水墨揉汇，点染之间尽闲风姿。
但是他也很有原则。人品有问题或者争议很大的公司从来不接，而且也不接广告、出席综艺节目，妥妥的纯画家，也因为人品吸粉。
他也经常明里暗里画一些很有内涵或者时事的东西，手法很高明隐晦，粉丝经常猜来猜去，还给他了一个“你画我猜艺术家”名号。
汤显祖这边的情况就不是很开朗。首先他面对着无职业的境况，这表明他要再次出去打零工，才能养家糊口。自己家还有一只猫要养活呢。其次他还要面对家里人的不满——好好的工作怎么丢了。
他深知他家里人，也知道他们知晓自己撤职的原因也会为自己的感受和情况而担忧。所以他没有仔细向家里人解释，只是说自己工作有不合适的地方， 表示自己会照顾好自己，而又回原来的咖啡店打工。
偶尔下班，他也会想去咖啡店打工时期他的写作经历，心生感慨，将自己投稿给报社的作品零零碎碎发到了网上。原本是想要让这些废稿得到展出和指点的机会，没想到真有人追着他的作品看，并且给予很高的评价，希望看到他更多作品。
他深受感动，于是把自己之前投稿的戏曲作品《紫箫记》断断续续地修改，连载在网上，改名《紫钗记》，没想到引起不小的波澜。
“快说什么时候更新啊啊啊啊啊！”
“老师太会写了。。。特别有古风韵味。。。”
“感情真挚细腻，剧情流畅真实，作词反映作者极深的文学功底，可以说当代没有哪个网络作家可以做到如此成熟自然的文白化用和张弛有度，而且雅俗双工。合理怀疑是某个文学家披马甲写的试水作。”
“做不上楼上评价的那么专业，只能说现在难得有这么好的作品了。”
这给汤显祖带来不少平台的盈利，而且由于平台影响力增大，各种联动活动邀请接踵而来，出版社也同意出版他的《紫钗记》作品。
汤显祖很耐心地一条一条回复，选择了合适且有保障的，拒绝了那些随意且臭名昭著的。他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有心人利用，仅仅为了赚钱。那是他辛苦创作的，像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故事，他不想玷污它分毫，哪怕赚的钱少。
咖啡店的工作也准备辞掉。不过出于礼貌，他没有立刻辞去，因为来来回回辞工作，老板还要找人，也麻烦对方。他决定再干一段时间，等《紫钗记》出版就全职写作。
冯梦龙这段时间见着汤显祖又是垂头丧气又是笑意盈盈，觉得喜怒变化好生巨大。但是汤显祖却握着他的爪子把玩，声音很轻地告诉他：“籽油，我们有钱了。以后给你买更好的小鱼干吃，你开不开心？”
语气像哄小孩。但是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主人逗猫的语气，他却不愿意被这么对待。他要是个人类，汤显祖会怎么对待他呢？拉他出去喝酒，跟他讲掏心话，再醉醺醺回来？他可不愿意汤显祖去喝酒，就算喝，也不要是解忧。
而不是像现在，汤显祖欲言又止。可笑的是欲言又止是因对对方有难言之言，而自己却是因为自己是猫——谁没事对着猫掏心掏肺？
他不期待汤显祖对他掏心掏肺，那样不真实。自己却是可以主动追寻的。除了汤显祖的电子产品他摆弄不好，但又如何，他还可以去外面打听，或者听汤显祖和他的朋友聊天。
但是打听无果，除了他知道汤显祖最近写的书爆火赚了不少钱，条件改善许多，其他一概不知。
他盼着他的朋友打电话给汤显祖。但是那个朋友之前总是天天来电，现在却是销声匿迹，让冯梦龙急躁不已。
他天天配合着汤显祖的抚摸，却时时注意着他的手机有没有响。有时候他会装睡，希望汤显祖能够自言自语正好被他听到，虽然不太可能。
然而当他真正听到他们的对话时，他希望唐伯虎不要打电话告诉他（们）噩耗。
接电话前一秒，汤显祖还笑眯眯地坐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唐伯虎的声音却极小：“义仍。”
“最近你小心一点，做个心理准备。之前我们上班的那家公司，存心整你了。”
“整我？他们为什么会整我？”，汤显祖心中生疑，又反问他，“为什么只整我？”
“我都已经被撤职了，他们不必要死缠烂打。”
“我留在公司里还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伙计，听说上司最近心情很不好，亲属进公司能力被质疑，业绩不好。最近老有人神秘进办公室会话，又没有人敢发问。”
“总之，你现在有名气了，小心一点为好。”
挂断电话，汤显祖轻轻叹了口气。冯梦龙迅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一是汤显祖有名气，二是汤显祖有危险。
作为一只尚存灵气的猫（预备仙），他应该做到保护好自己的伴儿。
汤显祖却没有多大反应，照常上班、写作，给他做饭，用逗猫棒逗他。有时候看着汤显祖一张淡然却俊气的脸，明明是面不改色地给他喂小鱼干，却能从他的脸上读出笑意、温柔，眉眼灿烂，眼神含情脉脉。冯梦龙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和蒲松龄一样。
狐狸变的。
然而平静美好的日子过不了许久，一份突如其来的爆料让所有粉丝、路人，甚至不怎么看好汤显祖的半黑粉，都震惊了。
一个带蓝v的账号严肃检举了汤显祖，详细陈列了他在旧公司的所作所为，从迟到早退、上班摸鱼到骚扰员工、辱骂上司，一切恶劣行为都被按在汤显祖头上。里面给汤显祖安排了一个优秀的家世背景，靠着自家背景进了公司，不择手段想要升职，被拒绝后一气之下离职，还抹黑公司。
甚至还捏造了汤显祖辱骂公司的言论，底下是日期。一张一张截图想要诉说这令人憎恶的伪君子，有多少不堪的往事。
混淆黑白，颠倒是非。汤显祖看完只觉得手脚冰凉。他们是如何，把一个本冰壶秋月的人说成下流小人，甚至写了小传。
不出所料，很快网上的舆论风向就偏向“受害”公司。
“我就说突然冒出来的'天才作家'怎么爆火？？？果然是'钞能力'啊”
“写书写这么好品德怎么这么低下。。。果然只能看书不能看人［哭］”
“还惦记着书呢？也不看看写的什么东西，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粉丝这么饿吃点好的吧［捂脸］”
“吃点好的吧［捂脸］公司遇上这样的员工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铺天盖地的恶意朝他涌来。他不断回复、不断澄清，可是只让他们觉得，他在狡辩，在伪善。他被夹持观，只是相比以来没有汤显祖焦头烂额般紧张。由于有一定粉丝基数，画技过硬，名声也大，不是第一次被造谣，所以他辟谣辟得很轻松。但是他同时也在帮汤显祖辟谣，被黑粉骂了一句同流合污。
汤显祖让他不必掺和自己这趟浑水。
公司那边人多，让自己所谓员工去讲述他在公司的事迹达到所谓“有证人”“眼见为实”的程度，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接下来他就像被封杀似的，写什么都被骂。他看着一条条辱骂他、辱骂他笔下人物的，感到心如刀绞。他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写下去。
“写的什么！狗血爱情故事，恰烂钱”
“改自《霍小玉传》？这确定不是魔改+抄袭吗？还没有版权的那种，这种作品怎么还能留在网上？”
“先不谈人品，这书一点内涵和立意都没有，纯虐又莫名其妙he，到底怎么火起来的？”
宁愿我停笔呢，他想。宁愿他停笔，不赚钱，也不要他笔底敢爱敢恨、纯善美好的人物与爱情被污蔑轻蔑，不要他们被冠上娇柔做作的名头，不要被辱骂。
他在清白之时，被一直跟随的老粉夸，他是当今网络文学的一股清流。他只写自己想写的，从不迎合别人，也从不在乎所谓条条框框的规矩。他想揭露的，他想写的，远比表象的爱情深刻，万古长存，亘古地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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