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视角】
我五岁那年,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不被喜欢的小孩。
那天幼儿园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手拉着手来接,只有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其他家长牵着孩子离开的背影,雨下得很大,我的小皮鞋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裤脚。
“小雨!”
我回头,看见妈妈撑着伞跑过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阴沉得可怕,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疼得差点哭出来:“你怎么这么慢?老师都等急了!”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其实是因为老师让我等一会儿,说妈妈打电话来说会晚点到,但我不敢解释,因为妈妈生气的时候,连爸爸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妈妈一直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她说了句:“都怪那个小拖油瓶……”
我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六岁生日那天,妈妈没有给我买蛋糕。
我蹲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着她对着电话大声争吵:“凭什么不要我?就因为我有两个孩子?”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五年前我生了孩子,五年后还不要我?你这样我们怎么活啊……!”
我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膝盖里。我知道骂的是谁,爸爸说妈妈以前是有一份政府上的工作的,因为我的出生,导致妈妈没有了工作,所以妈妈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那天晚上,我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妈妈的声音又哭又闹:“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非要这个孩子,我怎么会丢掉工作?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我曾经不听从政策生了孩子,连家政都找不到!”
爸爸沉默了很久才说:“别这样说孩子……”
“孩子?”妈妈冷笑,“我老大都快养不起了,还管什么?”
我捂住耳朵,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大哥汪朕比我大五岁,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喜欢练拳、打架反正一系列刺激的运动,妈妈怀孕后,他变得更加冷淡。
那天我发烧到39度,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费力睁开眼,看见大哥站在床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厌恶表情:“怎么又是你生病?烦死了。”
他转身要走,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大哥……药……头疼。”
“自己不会倒吗?”他甩开我的手,“真是个累赘。”
门被摔得震天响,我蜷缩在被子里,听着外面妈妈和爸爸的争吵声,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六岁那年,汪硕来了。
他比大哥小五岁,和我一样大,但是却比我高很多,很黑,看着很健康,第一次见面时,他蹲在我面前,递给我一颗水果糖:“我叫汪硕,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他的笑容温暖得像春天的阳光,和家里其他人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从那天起,汪硕就成了我的避风港。
妈妈讨厌我,大哥嫌弃我,只有汪硕会偷偷给我带零食,在我被妈妈骂的时候挡在我面前,有一次我听见他对妈妈说:“她只是个小孩子,别这样对她。”
妈妈冷笑:“她要是没出生,我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汪硕没有反驳,但我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在发抖。
九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的大事。
那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大哥也不知去向,我在厨房煮方便面时不小心打翻了油锅,火焰瞬间窜上了天花板。
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我拼命咳嗽着往外跑,却被门槛绊倒在地,火舌已经舔到了我的裙摆,我吓得哭不出来,只能蜷缩在地上等死。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我。
“别怕。”汪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哥哥带你出去。”
他的后背被烧伤了,我却感觉不到疼。他一路跑到医院,医生给他包扎时,他疼得直冒冷汗,却还笑着安慰我:“没事的,小雨。”
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这个哥哥,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十岁那年,我发现自己对汪硕的感情不一样了。
以前只是依赖,现在却会因为他和其他女生说话而生气,会因为他夸别人漂亮而整晚睡不着觉,我开始注意他的每一个细节:他笑起来时右边脸颊会有个小酒窝,生气时会不自觉地咬嘴唇,思考问题时会用手指敲太阳穴……
我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对的。
妈妈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结婚,可汪硕是我的哥哥啊。
但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听得进去道理?我偷偷把“汪硕”两个字写在课本的扉页上,在日记本里画满他的侧脸,甚至幻想过长大后和他结婚的场景。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十一岁那年,汪硕救了我第二次。
那天放学路上,几个高年级男生拦住我的去路,带头的那个男生拽着我的书包带子:"小拖油瓶,听说你妈啥工作都没有到处去要饭?”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是汪硕。
他冷冷地看着那几个男生:“再碰她一下试试?”
那几个男生显然认识他,骂骂咧咧地走了,汪硕转身看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吧?”
我摇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他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别怕,有哥哥在。”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对他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兄妹的界限。
我只是抱着他的腿,不出声,默默的流着泪,过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哥哥你不要走。”
从那以后,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会故意在他面前穿他喜欢的裙子,会在他生病时熬一整夜照顾他,会在他生日时偷偷准备礼物……但我从不敢表露半分,因为我害怕失去他。
可越是压抑,感情就越发疯长。
十五岁那年,我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情书,第二天,那封信就出现在了妈妈的梳妆台上。
“不知廉耻!”妈妈撕碎了信纸,“你连你哥都敢喜欢?”
汪朕被叫回家,他站在妈妈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打一顿就好了。”
我死死咬着嘴唇,看着他把碎纸片一片片捡起来,拼凑出我颤抖的字迹。
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孩吗?
后来的几周我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我甚至在庆幸,他们没有告诉汪硕。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汪硕的感情就像一场漫长的诅咒。
从五岁被嫌弃开始,到十岁情窦初开,再到十五岁求而不得……这份感情扭曲了我的整个人生。
我恨过妈妈,恨过大哥,甚至恨过汪硕,恨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让我无法自拔;又恨他为什么不能回应我的感情,让我痛苦至今。
但最恨的,还是那个年幼无知的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对他产生那种感情,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