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郭城宇回到家，随手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屋内空荡荡的。
落地灯只开了一盏，暖白的灯光斜洒在他脸上，将他俊朗的轮廓切出一抹锋利的光影。
他站在窗前，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一根烟燃尽，才终于低头看了眼手机。
上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姜小帅一整天没有再联系他，甚至连只言片语的消息也没有。
他原本以为，今天的主动，会多少让两人拉近一点。
毕竟他站在诊所门口那几个小时，不是为了等一句“你来干嘛”，更不是为了听见一句“我没空陪你闹”。
他是想念他，想再确认一次，确认这个人，还是不是他深爱的那一个。
可现实就像一盆冷水，从他心头浇下来。
他不是。
他可以穿着同样的白大褂，留着一样的发型，说着那些听起来熟悉的话，做着熟悉的动作。
但他不是那个姜小帅。
那个会在他低气压的时候戳他脸、踢他脚尖、让他好气又好笑的人。
那个会一边嘴硬说“别撒娇烦死了”，一边把他冻僵的手握进自己口袋里的人。
那个眯着眼睛笑的时候，眼尾会像狐狸一样微微上扬，语气调皮、眼神却温柔得要命的人。
那个，即使在满是疲惫和现实压力的生活中，也能一点点照亮他世界的人。
如今这个人呢？
一样的皮囊，一样的名字。
可他眼神里的光，是凉的。
甚至带着点淡淡的警觉和排斥，好像他只是个走错了剧情的“配角”。
郭城宇缓缓坐下，靠进沙发里，闭上眼睛。
不是姜小帅变了。
是这个世界，变了。
这个姜小帅身上，有着他熟悉的壳，却藏着陌生的灵魂。
但其实他知道，只是因为经历的事情不一样了，人自然不同了。
他就是姜小帅。
他的姜小帅。
就像是在深渊里看到了一个幻影，明知道不真实，却还是一步步走向深渊深处，只为靠近那点熟悉的微光。
郭城宇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现实的人。
既然这个“姜小帅”不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一个，那也意味着，他还有机会重新让这个人爱上他，不是吗？
他不介意重头来一次。
可前提是……
这个人，真的是姜小帅。
他把打火机放在桌上，盯着它出神，直到李旺打来了电话。
“郭少。”
“说。”
“又到了几条蛇，放蛇园里了。”
“行，好好养着。”郭城宇轻笑。
挂断电话。
对啊，他是郭城宇，但不是这个世界的郭城宇。
他不是在和曾经爱着的姜小帅重逢，而是霸占着另一个世界的郭城宇的身子在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姜小帅，一个没经历他们过往的姜小帅。
他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他们都不是原先的他们了。
那他该怎么办？
重新追一次？
可如果这个人根本不是那个姜小帅。
他还愿意继续爱下去吗？
郭城宇的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渐沉，城市的灯光被玻璃折射成一层层叠影。
他就是他的帅哥哥。
他丫的就是个混蛋。
他舔了舔唇，轻声说：“帅哥哥，我想你了。”
第二天。
郭城宇携着李旺再次出现在诊所门口。
依旧是那身花衬衫，衬衫扣子开着两粒，笑得吊儿郎当。
“帅哥哥，今天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姜小帅已经将听诊器塞进他胸前：“闭嘴，脱衣服。”
郭城宇配合地将外套和衬衫褪下，露出精瘦结实的身躯，笑得一脸欠揍。
“你每天都不舒服，是想勾引我吧。”
姜小帅语气带笑，却始终不看他眼睛，只低头听诊，动作利落冷静，像是面对一个陌生的普通病人。
郭城宇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心中一阵发苦。
姜小帅象征性的应付一下，就让郭城宇滚出去了。
里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长得还算讨喜。
就是这脸越看越熟悉。
嚯，这不就是池骋心心念念那人嘛？
“小帅……”吴所畏刚开口，就看到了郭城宇，麻利闭嘴。
又进去了。
姜小帅瞥了郭城宇一眼，跟了进去。
站在一旁的李旺只感觉一阵凉嗖嗖的。
不愧是他家老大。
跟个霸总一样，还带制冷的，别说，这空调效果杠杠的。
郭城宇抽出一根烟来，没有点燃，放在鼻尖细细的闻着。
不过一会儿，姜小帅拉着吴所畏的手出来了。
“呵。”郭城宇一个用力，烟弯了。
李旺只感觉待会儿回去路上要买点感冒灵了，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你怎么还在？”
听到笑声，姜小帅转过头来，看着男人皱眉。
李旺能感觉到。
来时跟孔雀开屏似的郭少，这一下仿佛心情瞬间不好了。
感冒灵估计都不管用了，他正想着要怎么逃避。
下一秒。
旁边一松。
他家老大又是自己把自己给收拾好，这会跟这没事人一样。
李旺：？？？
您确定是没有什么心事啊！
李旺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明明眼下什么交集都没有，他却是莫名想到了传说中如今网络上很流行的“冷脸洗内裤文学”——
他伤害了他。
他的心痛了心寒了，从此以后他要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呵。
他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只有冷冰冰地做饭、冷冰冰地等他回来、冷冰冰地睡在一张床上，在他睡得正深的时候，一个人爬起来，又冷冰冰地为他洗他换下来的内裤……
救！！！！
连不爱都不说一句，他明明依旧超爱的好不好！！！！
李旺甩甩脑袋，盯着他老大那张出众的脸，努力将这个念头给挤了出去。
明明是个风流浪子，怎么可能这么贤惠，还去给人洗内裤？
但这姜小帅好像和以前的人都不一样，那些前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发脾气的时候？最多发点牢骚，问郭城宇怎么不去陪他了。
发脾气？
翠果（划掉）李旺，打烂他的嘴！
这边李旺正陷在自己天马行空的脑补里，那边的郭城宇倒是已经成功把自己哄得明明白白。
他家帅哥哥怎么可能有错呢？
都是那个男人的问题，那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男人，勾引了他家哥哥的心魂。
帅哥哥是被害的。
是被那个姓孟的蛊惑了去，现在又被这个男的勾去了。
他的帅哥哥本质上还是那个天真单纯，善良可爱，脸红心软的宝藏医生。
男人嘛，总是有那么几天“犯糊涂”的时候。
错不在帅哥哥。
错在他自己，魅力不够大。
不够勾人，不够骚，不够黏人。
所以帅哥哥才会被别人有机可乘。
反思完毕。
他拍拍自己西装裤上的灰，重新露出那张骚包又自信的笑脸。
“帅哥哥，今晚能赏个脸，请你吃顿饭嘛？”
Cos母鸡咯咯咯的郭城宇弯着腰，笑得跟一只蹭人腿的狐狸似的，眼睛亮得能闪出桃心。
一瞬间，姜小帅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是拿他没办法般地叹了口气。
“……行吧。”
他点头。
郭城宇顿时喜笑颜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像个偷吃成功的小孩。
而在诊所另一边，吴所畏则一脸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模样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你侬我侬地收拾东西出门。
狠狠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又退进了里间，连诊所的门都懒得帮他们关。
晚餐是郭城宇亲自选的地方。
一家环境极好、菜色清淡的小馆子，整个包厢都安静温暖，柔黄的灯光映得姜小帅眉眼都更加温柔了几分。
整个过程中，郭城宇表现殷勤得过分。
什么倒水、剥虾、递纸巾、问温度。
连姜小帅筷子歪了一下，他都能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块滑出来的豆腐，然后温柔得过分地笑着说：“你慢点吃，别烫着。”
姜小帅拿着筷子的手都僵了半秒。
他看着眼前这个活像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许久的男人，突然有点不适应。
不是说不好——
他只是，怕。
怕这种“好”来得不明不白。
怕郭城宇看得根本不是他，而是那个早就埋在回忆里的人。
但郭城宇只觉得这些照顾，基操罢了。
毕竟养着一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被人喂，那就绝对不会自己吃的老婆。
饭吃到一半，姜小帅终于试探着开口：“那个……”
“嗯？”
“你别……把我当成谁的替身。”
声音轻得几乎快要融进那汤里的豆腐块儿里。
郭城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
只不过一个开朗全新版的，一个受过伤瑕疵版的，都是姜小帅，都是你。
这些话郭城宇没有补充。
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把剥好的虾递到他碗里，笑着：“你想多了。”
语气依旧轻松，笑容依旧骚包得很。
“没有别人，就你一个。”
他没解释太多，也没纠缠什么情绪。
只是低头给姜小帅又拨了块蟹腿肉，认真地剔骨，把壳压在盘边整整齐齐。
只不过，在心底，他悄悄补了一句：
“一个是开朗全新版的你，一个是受过伤带瑕疵的你。
可不管哪一个，都是你，我全都要。”
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姜小帅没有回应，只怔怔的着那碗被堆得满满当当的虾仁、蟹腿、鱼片。
然后机械地夹了一块塞进嘴里，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嚼着。
咀嚼的动作僵硬，像个失去信号的机器人。
那虾仁鲜甜弹牙。
却没能压下他心底涌起的某种情绪。
饭后走出餐厅。
夜风吹得路边的行道树轻轻晃着，空气里是淡淡的夜露味。
姜小帅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回诊所的信息。
余光扫过郭城宇的方向，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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