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酸涩心事
宁初晴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电脑屏幕还亮着，文档停留在剧本第三十二场——男女主角在雨夜重逢，台词写了一半，光标孤独地闪烁着。
她侧脸枕在手臂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远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一杯加双份糖，一杯黑得发苦。
他记得她的口味。
五年前，她总爱在熬夜赶稿时往咖啡里拼命加糖，甜得发腻，却笑着说这样才熬得住。而现在，她的杯子就放在桌角，已经凉透了，杯底沉淀着未化的糖粒——她连搅拌的力气都没有。
陆远川放下咖啡，目光扫过她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段落。
[场景32：雨夜重逢]
男主（低声）：你当年为什么走？
女主（沉默良久）：……因为我不敢听你的答案。
他呼吸一滞。
这行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他心脏最软的地方。五年前那场误会，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她笔下的角色，却替她说出了这句话。
陆远川闭了闭眼，伸手轻轻把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宁初晴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往外套里缩了缩，脸颊蹭过他的指尖。那一瞬间，陆远川的手指僵住了，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
他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最终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便签，写下：
【“第三十二场，男主的台词可以再狠一点。——陆”】
然后，他轻轻带上门离开。
——
宁初晴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茫然地直起身，肩上的外套滑落，熟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
她愣了两秒，猛地抓起外套——深灰色的羊绒面料，袖口有一道不明显的磨损，那是她曾经不小心用剪刀划破的。
他还留着这件衣服？
宁初晴的指尖微微发抖，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她低头看到桌上的咖啡和便签，熟悉的字迹刺得她眼眶发酸。
【“可以再狠一点”】——他在暗示什么？
她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走廊拐角撞见了林妍。
“宁编剧？”林妍挑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外套上，笑容微妙，“这么早？”
宁初晴下意识把外套往身后藏了藏，“……找陆总讨论剧本。”
“陆总不在。”林妍语气轻飘飘的，“他今天去大学城取景了，说是要还原原著里的图书馆场景。”
宁初晴怔住。
《逆光而来》的图书馆场景，写的就是她和陆远川的初遇。
——
她最终还是去了。
站在母校图书馆的台阶上，宁初晴远远就看见了陆远川。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回五年前，他还是那个会在书架间偷偷牵她手的少年。
“你怎么来了？”他回头看见她，语气平静，眼神却暗了一瞬。
“来取材。”她硬邦邦地回答，走到他身边站定。
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谁都没再说话。
图书馆的老管理员推着书车经过，眯眼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笑了：“哎哟，你们俩终于和好了？”
宁初晴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陆远川轻咳一声，“张老师，您还记得我们？”
“怎么不记得？”老人笑呵呵的，“当年你天天在这儿等她下课，下雨天还抱着外套在门口站着，跟个望妻石似的……”
宁初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那些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等在雨里的样子，他偷偷塞进她书包里的热牛奶，他因为她一句“想看雪”就连夜带她坐火车去北方……
可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一纸合约，和那些没说出口的台词。
“张老师，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老人愣了愣，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叹了口气，“年轻人啊……”摇摇头走了。
沉默再次蔓延。
陆远川忽然开口：“当年……”
宁初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当年图书馆的窗边，是不是有个总偷看你笔记的男生？”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闲聊。
她怔了怔，随即明白他在故意避开那个话题。酸涩感从心底泛上来，她勉强笑了笑，“嗯，后来他还找我借过《逆光而来》的初稿。”
“借去抄袭？”
“借去追女生。”她轻声说，“他说女主角的性格很像他喜欢的人。”
陆远川沉默了。
阳光依旧温柔，可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
——
晚上，周默组了个局。
作为他们大学时代的共同好友，周默显然没安好心。
酒过三巡，他故意把陆远川灌到微醺，然后凑到宁初晴耳边说：“这五年，他一次都没提过你，但每次你的新书发售，他办公桌上总会莫名其妙多出一本。”
宁初晴握酒杯的手紧了紧。
“还有，”周默笑得促狭，“他助理上次整理抽屉，发现里面全是——”
“周默。”陆远川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冷得像冰。
周默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了。”
散场时，陆远川已经醉得站不稳。宁初晴扶着他上车，他整个人靠在她肩上，呼吸灼热地扑在她颈侧。
“宁初晴。”他忽然低声叫她，嗓音沙哑。
“……嗯？”
他闭着眼，像是无意识的呢喃：“……你为什么不敢听我的答案？”
她的心脏狠狠一疼。
车窗外，霓虹灯光模糊成一片，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油画。宁初晴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我怕听到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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