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课间,教室里的空气松弛下来,弥漫着细碎的谈笑声。米洋提着一盒切好的水果,透明的塑料盖下,橙黄的蜜瓜、嫩红的西瓜块还有淡青的梨瓣,水盈盈地诱人。他挨个分了一圈,最后晃悠到我课桌旁。
我习惯性地伸出手,他却没把盒子递给我,反而两根手指一捻,拈了块最红的西瓜瓤,自然地送到了我嘴边。我怔了一下,抬眼对上他带着点笑意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就张了嘴。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带着凉意。那指尖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擦过我下唇,一点微热的触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偏偏在心尖上挠了一下似的。
脸上莫名有点烧,我赶紧把那块西瓜咽下去,几乎是跳起来,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蔡蔡好像有瓜,我去找蔡蔡听八卦!” 说完就有点狼狈地挤开人群,逃向了教室另一头。
蔡蔡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我挨着她坐下,耳朵里却嗡嗡的,听不太真切。就在这时,感觉身后光线微微一暗,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我后面的过道上。距离太近了,初夏夜晚微暖的呼吸,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道,若有若无地拂过我耳廓边缘那些细碎的绒毛。那点温热的气流,像最轻的小羽毛在敏感的皮肤上撩拨,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痒,激得我脖子下意识就想缩起来。
心跳猛地乱了拍子,咚咚咚地在胸腔里撞。完了,这下脸更烫了!窘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我淹没。幸好,就在我快要坐立不安的时候,刺耳又及时的上课铃声猛地撕裂了空气!
“铃——!”
我几乎是弹起来的,低头从他身侧飞快地溜过去,一路小跑冲回自己的座位,拉椅子的动作都有点慌。摊开书,手指捏着书页边缘,指尖都在微微发烫。我使劲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心里只祈祷没人注意到我此刻滚烫的耳根和脸颊——肯定红得不像话。
接下来的自习,时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摊开的习题册上,那些字句怎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放那递到嘴边的西瓜,还有耳畔那阵令人心慌意乱的温热气流。每一分钟都变得格外漫长难熬。
终于,期待的下课铃悠扬地响了。我几乎是第一个抓起水杯,脚步匆匆地溜出了教室门。教学楼边的小池塘在夜色浸润下格外静谧。带着水汽的微风吹在脸上,终于把那恼人的热度带走了一些。我靠在池边的栏杆上,望着水面被晚风揉碎的灯光倒影,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放空,有点呆呆地望着水面出神。
突然!
后背毫无预警地被猛地推了一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一种可怕的失重感攫住了我——眼看着就要翻过低矮的栏杆栽进黑黢黢的池水里!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惊恐让我手脚冰凉。
电光火石间,我几乎是本能地死死攥住了冰凉的铁栏杆,指甲都抠进了缝隙的铁锈里,才惊险万分地稳住了身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一股混杂着后怕和被戏弄的怒火“腾”地直冲脑门。我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寻找罪魁祸首——
果然是他!就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因为憋笑而一耸一耸,路灯的光晕打在他脸上,映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几分狡猾和得意的“坏”笑,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写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兴奋。
“你有病吧!”我又惊又怒,想也没想就狠狠剜了他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扭过头,抬脚就走,只想立刻离这个讨厌鬼远点。
急促的脚步声立刻从身后跟了上来,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慌乱。他几步蹿到我旁边,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戏谑,只剩下着急的解释:
“哎哎别走!真不是故意的!我看着你呢!算准了你会抓住栏杆的!”他语速飞快,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且我手一直就在旁边候着呢!你一歪我肯定能拽住你肩膀,绝对绝对掉不下去的!”他看着我的脸色,语气带上了一丝试探和小心的讨好,“真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