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捏着钥匙开门时，塑料袋在指尖勒出深痕。
夜风裹着市井的油烟味涌进楼道，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遇——男孩怀里抱着新买的书包，深蓝色的帆布面料上印着小小的宇航员，是他在货架前盯了许久的款式。
“累不累？”她问，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纸袋。
江遇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路灯的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眼下映出淡淡的青影。从商场到小区的路不算近，他却始终攥着她的衣角，像只怕走散的小兽。
玄关的感应灯忽明忽暗，苏虞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客厅里堆着刚拆封的快递盒，有给江遇买的儿童牙刷，也有她自己的宽松T恤。原主的衣柜被她清空了大半，那些亮晶晶的吊带裙全被塞进收纳箱，取而代之的是灰蓝黑三色的基础款。
“先去洗澡。”
苏虞把购物袋堆在沙发上，继续说道：“明天带你去学校。”
正在解鞋带的江遇动作顿住了，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学、学校？”
“嗯。”苏虞翻出他的新睡衣，“你该上小学了吧？”
江遇没说话，只是攥着宇航员书包的带子，指节微微发白。
月光从阳台照进来，落在他蜷着的膝盖上，像一层薄霜。苏虞这才注意到，他总是习惯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所有不安。
“外婆走后，我没再去过学校。”
他小声说，鼻尖微微发红，“妈妈说……说等找到好学校就送我去。”
苏虞没再追问。
她想起昨天翻原主日记时看到的记录——“2024.9.1 给苏虞交了择校费，市一中初中部”。
原主居然是市一中的学生，难怪衣柜里会有校服。她点开手机里的通讯录，果然找到备注为“张老师”的号码，头像是个戴眼镜的女老师。
“明天跟我去学校试试。”苏虞把睡衣塞给他，“先洗澡。”
浴室的水流声响起时，苏虞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桌面上孤零零的文档——《穿书后，男二他非要我当白月光怎么办》。这是原主的小说草稿，她昨天无意间点开过，里面的情节狗血得让她皱眉。
“搞什么东西。”她低声咕哝，随手关掉文档。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条银行短信：“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6月21日消费2860元，余额2987450.32元。”
苏虞盯着那串数字，又看了眼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忽然觉得有些魔幻。原主放着三百万存款顿顿吃泡面，到底是节俭还是……
“姐姐？”
江遇穿着过大的睡衣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苏虞这才发现，她买的睡衣是150码，穿在他身上长到脚踝，袖子要卷三圈才能露出手。他手里攥着条毛巾，却不知道怎么擦头发，只是站在阴影里看着她。
“过来。”苏虞招手，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
热风拂过头皮时，江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虞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动作有些生疏，却很轻柔。她想起养大黑时，那家伙每次洗澡都要甩她一身水，哪像江遇这样安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以前谁给你吹头发？”她问。
“外婆。”江遇的声音闷闷的，“她用蒲扇给我扇干。”
苏虞没再说话。
吹风机的噪音填满了房间，她看着镜子里男孩的侧脸——鼻梁高挺，唇线清晰，眼尾的泪痣在热气中若隐若现。
这样的容貌不该埋没在阴暗的巷子里，他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背着新书包，和同龄的孩子一起跑跳。
“好了。”她关掉吹风机，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遇抬起头，眼里映着灯光，像落了满眶的星星。
他忽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小遇啊，你眼里有星子，以后会遇到照亮你的人。”
那时他不懂，现在却好像明白了——眼前的苏虞，就是他的光。
第二天清晨，苏虞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看见江遇蹲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叠她昨晚换下的衣服。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
“醒了？”苏虞坐起身，“饿不饿？”
江遇连忙站起来，脸颊微红：“我、我煮了粥……”
厨房里，电饭煲冒着热气，桌上摆着两副碗筷。
苏虞看着碗里稠稠的白粥，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偶尔会煮粥，却总是忘记关火。而眼前这个孩子，却在她熟睡时，悄悄学会了照顾她。
“手艺不错。”她揉了揉他的头。
江遇的耳朵瞬间红了，却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市一中初中部的大门气派得让江遇有些怯场。
他攥着苏虞的衣角，躲在她身后，看着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说说笑笑地走进校门。苏虞牵着他的手，能感觉到那只小手在微微发抖。
“别怕。”她低声说，“有我在。”
教务处的张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看见苏虞时愣了一下：“苏虞？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她的目光落在江遇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张老师，这是我弟弟江遇。”苏虞把江遇往前推了推，“想插班读小学。”
张老师翻开花名册，皱起眉头：“小学部今年的插班名额满了，而且江遇同学的户籍……”
“户籍不是问题。”苏虞打断她，语气平静，“费用方面，我会按最高标准缴纳。”
张老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印象里的苏虞是个沉默寡言的学生，怎么忽然多了个弟弟，还出手如此阔绰？但她没多问，只是点点头：“那好吧，先让江遇同学参加个入学测试，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来上课。”
测试室里，江遇握着铅笔的手还在发抖。
苏虞隔着窗户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参加高考时，母亲在考场外塞给她的那块巧克力。她转身去了趟便利店，回来时手里多了包牛奶糖。
“做完题就吃一颗。”她把糖塞进江遇手里。
江遇看着掌心的牛奶糖，又看了看苏虞，忽然用力点头：“姐姐，我会好好考的！”
苏虞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听着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余额还剩两百多万，足够她和江遇生活很久。
只是不知道，原主为什么要藏着这么多钱过苦日子？还有这本《穿书后，男二他非要我当白月光怎么办》，到底写了些什么？
“姐姐！”
江遇拿着满分的试卷跑出来，眼睛亮得惊人。
苏虞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那些疑惑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牵起他的手，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坚定。
“走吧，回家给你做红烧肉。”
江遇用力点头，宇航员书包在他身后晃啊晃，像只展翅的小飞船。
苏虞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穿书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她遇到了江遇，而他，也遇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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